文/沧海明月生
空即色来色即空,色字头上利刀锋。
劝君莫堕迷魂阵,何愁富贵不相逢。
01
大唐开元年间,长安尉薛矜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长安尉的级别不高,权力倒不小,薛矜主管宫内耗材的采购,油水也很丰厚,每天闲来无事,便去集市上转悠。
白居易的《卖炭翁》中,那个“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卖炭翁,烟熏火燎地烧了一车炭,就是被两个主管采购的太监,用一匹烂布给换走了。
不过,以薛矜的身份,他是不屑于干这种掉价勾当的。
因为他的工作,就是轮流到长安城的东市和西市巡查,如果看中了哪家的东西,只需一个眼色,自会有差人们代办。
这天,薛矜到东市巡查,发现前方停着辆马车。
商贾云集的长安城,车水马龙,出现马车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马车装潢得异常奢华,车厢上绘制着耀眼的花纹,就连车轮上,也镶嵌着鎏金的挂钩。
“这车里坐的什么人,出行能有如此大的排场!”,薛矜暗暗吃惊,他走上前想一探究竟。
一阵微风拂过,那车窗的纱幔被扬起,只见车中端坐一位女子,隐约可见她肌肤胜雪云髻高耸,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呐!
薛矜顿时心跳加速,之前他也见过不少青楼女子,却从没有过这感觉。
这时,那女子掀开门帘,正和驾车的侍女小声地说着话,露出一只柔软纤细的手臂出来,虽然不戴任何饰品,却美得令人心醉。
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美的手!
咳、咳!薛矜身后的家奴咳嗽了两声,这才将他从意淫中拉了回来。
这个女人,我一定要弄到手!薛矜的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笑意。
02
薛矜在怀中摸出一件小盒子,交给家奴,又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那小盒出自京城的能工巧匠之手,通体由纯银打造,四周刻上了精美的花纹,顶盖上还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猫眼石。
他敢断定,就算是公主看到了这个银盒,也想拿来把玩一番,车上的那位美女,当然也不例外。
除非她不是女人。
那家奴选择了一处最适宜的角度,拿出那小银盒装作漫不经心地把玩,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绝对可以让对面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一会儿就有侍女来询问价钱,那家奴按照薛矜的嘱咐,只道出两个字:“不卖!”
侍女有些失望,她想了想道:“我家小姐非常喜欢这个盒子,你开个价吧,钱不是问题!”
一切都在朝着薛矜预料的方向推进,那家奴见时机成熟,就松了口:“我是长安薛少府家的奴才,这东西也是薛少府的,我家主人说了,如果车里的人问起来,就免费送给她,一文钱都不要!”。
那侍女非常高兴,接过银盒交给车里的女子,过了一会儿,侍女就过来传话:“我家主人请薛少府移步说话!”。
薛矜心中狂喜,脸上却表现得很平静,他走近那马车,突然嗅到一缕奇异的幽香。
那女子掀开门帘邀他同乘马车,那声音温柔而魅惑,几乎令薛矜骨头都要酥了。
眼见女子对这礼物非常中意,薛矜便说些轻薄之词挑逗她,那女子也不恼怒,只是笑笑,并不搭话。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女子对薛矜告别:“奴家住在金光门外,这就到家了,你要是有雅兴的话,不妨到奴家家中一坐!”
薛矜这只情场老狐狸,对于这样的邀请自然心领神会。
此刻他却故作矜持,口中应承下来,只说公务在身,改日再来。
一想到小美人望眼欲穿的神情,他心中不由得心生得意:“对付女人么,欲拒还迎才有意思!”
随后,那车前的侍女一扬马鞭,哒哒哒,马车沿着长街消逝在茫茫夜色里。
一阵异香飘来,薛矜吸了吸鼻子,笑得格外猥琐。
03
一连三天,薛矜在街上心不在焉地巡视,那女子的倩影,一直在脑海中浮现。
这天傍晚,薛矜打扮一新,很快就找到了金光门外女子的住处。
之所以这般容易,是因为那天分别后,他命家奴偷偷跟在马车后面,早已探明了女子的住所。
令他猝不及防的是,这女子并非出自寻常的富庶之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森严的府邸,来往宾客川流不息。
这场面,他只在那些王侯权贵的府上见过,莫非这女子是当朝宰相家的女儿?
想到这儿,薛矜不禁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他犹豫了半天,也不敢上前报上名号。
好不容易捱到深夜,眼见宾客渐渐散去,薛矜这才鼓足勇古代民间故事气递上自己的名帖,请门人帮忙通报。
过一会,门人告诉他:“我家主人正在梳妆,请客人在厅堂等候!”
薛矜暗喜:“这女子不仅身世显赫,还记得我俩的约定,看来我这前途无限啊!”
宽阔的厅堂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薛矜在门外侯了这么久,早已冻得直哆嗦,他看到厅堂中央有座大铜炉,里面正烧着火,便坐到炉前伸手取暖。
他烤了半天,越烤越觉得发冷,正觉得奇怪时,那天驾车的侍女从里屋走出来,笑着对他说:“这位是薛少府吧,我家主人请您进里屋说话!”
薛矜早已等得心焦,便随着那女子走入里屋。
也不知道这府邸到底多大,内屋也空荡荡的,房梁上垂下不少青布幔帐,薛矜刚一走过,身后的幔帐就被风带起,晃悠悠地飘荡。
前方的桌子上,摆着一盏油灯,看着不远,薛矜却走了好久,眼见手就能触到油灯,却总也走不到跟前。
薛矜心里一阵发毛,心说这可不是香艳之地!他再一回头,发现那引路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
汗毛倒立的薛矜,赶紧往回走,整个人仿佛中邪一般,怎么也走不出内屋。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寺院里听到的观音咒,也不管灵不灵了,先念上一遍再说,想来那观音大慈大悲,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镇定下来的薛矜,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咒语,再睁开眼时,发现屋内墙角处,果然有一扇虚掩的小门。
04
薛矜见状,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穿过一段狭长的走廊,里面又是一扇小门,一阵幽香袭来,还是上次的味道。
推开门,薛矜看到墙西处摆着一张雅致的卧榻,榻上垂下的幔帐,忽明忽暗的烛光,将榻上背对着他的女子,衬托得风情万种。
薛矜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这女人,还挺有情趣啊!”
一想到那娇滴滴的美人在床上等着自己,赶紧冲过去,一把掀开幔帐。
呈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女子一脸娇羞的模样,而是一个蒙着红绸子的女人,在烛光下,显得如梦如幻。
“没想到在这地方,我还能体验一把新郎的乐趣!”
薛矜急不可耐地掀起红绸,却发现那女子似乎有意在撩拨他,死死地拽住绸角,他扯了几次,也没能如愿。
欲火中烧的薛矜,也不得斯文,双手拉住绸子一用力,哗啦一声,那红绸终于被扯下来了。
那女子尖叫一声,转过身来,一张足有一尺多长的黑脸,冲薛矜咧嘴一笑,露出一条长舌,喉咙里发出狗一样的咕噜声。
啊!薛矜吓得倒地不起。
院外的家奴等到凌晨,也不见薛矜出来,便找门人去打听。
可偌大的府邸,也不见门人的踪迹,他便提盏油灯进门寻找,空荡荡的院内不见人影,找了半天,发现大厅里有口棺材。
棺材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家奴壮胆往前凑了凑,这才发现主人薛矜躺在棺材里,他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唯有鼻息间传出微弱的气息。
家奴赶紧将薛矜从棺材里扶起来,但那棺材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头脚都卡得正好,折腾了许久,也没能如愿。
最后他找了一把斧头将棺材劈开,这才将主人拖出来,随后将其背上马车,一溜烟回到家中。
薛矜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渐渐苏醒过来。
他与家奴驾车前往长安城外金光门,哪里看得到什么深宅大院?
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墓地,听附近的人说,墓主是个新娘。
一个多月前,相府里刚纳了房小妾,不知什么原因,新婚夜自缢死了。
薛矜听罢面色一沉,终日萎靡,不久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