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疯狂地爱着明明,明明却疯狂地爱着陈飞;一个求而不得的三角恋故事,在廖一梅的笔下,以一种偏执狂热的姿态喷薄而出,却被奉为“永远的爱情圣经”。从1988年至今,《恋爱的犀牛》长演不衰,在全国几十个城市演出超千场,郭涛、段奕宏、郝蕾、吴越、齐溪,许多今天依然活跃在银幕上的演员都曾与《恋爱的犀牛》结下不解之缘。
《恋爱的犀牛》很美。不光是其中台词与歌词漫漶的、无遮无拦的激情,更是男女主人公对爱情的那种强大的信念感,那种在伤害、痛楚中依然勇敢去爱的生命力,那种不加克制的任性的荷尔蒙,那种疯狂的甚至带点自毁的决心和热情,个人化到极致,让我觉得头晕目眩。我好久没看到这种不管不顾的、直白裸裎的情感表达了,就好像直视明亮的火焰,敏感而柔软的内心得到唤醒。
1988年的冬天,在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读大二的廖一梅第一次见到孟京辉。那时,攻读导演系研究生的孟京辉在刁亦男编剧的小品《没有轮子的摩托》里扮演了一个去监狱探望哥哥的弟弟,给廖一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孟京辉叛逆、前卫,充满对戏剧的激情。他在组织非学校系统的演出上投入巨大的热情,在中央戏剧学院发起了史无前例的“实验戏剧十五天演出季”。张一白、刁亦男、胡军、郭涛、蔡尚君等人都参与其中。廖一梅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后来会写出影响数代人的《恋爱的犀牛》。
1992年,廖一梅到一家出版社工作,两年后辞职。
离开出版社的廖一梅尝试过靠写作为生,但她完成的好几个电影剧本,都因为各种原因搁浅。廖一梅开始写电视剧挣钱。“写电视剧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语言被完全束缚住了,电视剧有它自己的特点,它的一切要从日常写起,但是我觉得语言本来就是一把锋利之剑,它总是要插在刀鞘里,不能尽情挥舞,我很不满足。”于是,廖一梅决定创作自己的第一部话剧,希望话剧有更自由的创作空间。
1997年底孟京辉前往日本,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在日本不同剧场看戏的经历让孟京辉认识到“实验和主流得同时进行”。1998年年初,廖一梅去日本看望孟京辉,并在日本陪了他一个月。回来后他们保持联系,廖一梅和孟京辉讨论着她想创作的话剧的种种构思。
1998年的夏天,廖一梅开始创作《恋爱的犀牛》剧本初稿。她以传统的话剧形式展开情节,花了很多心血,但是突然,她决定摒弃那种写法,遵循自己内心的冲动和激情,写一部完全不同的作品。
1998年12月,孟京辉导演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演出获得了空前成功,孟京辉和廖一梅冒着北京的大风前去登记结婚。在蜜月期间,两人继续谈论《恋爱的犀牛》。那时候它还叫《害相思的犀牛》,后来演出时孟京辉为它改了名字。
蜜月结束后,廖一梅在父母家写了一个月,完全脱离了以往话剧的模式,放弃了第一稿,让汪洋恣肆的诗意语言自由涌动,不放过剧本的每一处角落。
1999年初,剧本完成。
为了让剧本顺利在舞台上演出,孟京辉在和投资方谈判时,带上了自己的房产证明资料,准备做抵押,并且打算挣到钱都归投资方。好不容易签了合同,人马齐备,排练了几天时,投资方却因故终止了合同。
孟京辉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希望能够想起一两个认识的有钱人。他想起了自己弃文从商的大学同学陈风雷。陈风雷问清楚钱的数目,说服公司董事会,没签任何合同就拿钱给了孟京辉。
孟京辉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从来没有操心过钱的事情。在中戏读研究生每到月底没钱时,他就坐在宿舍楼门口,中午碰上谁去吃饭,就带上他,他从不觉得丢人。后来,别人问孟京辉一个做话剧的用什么养活自己时,他会自豪地说:“我不用挣钱,我女朋友写电视剧剧本挣钱。”
《恋爱的犀牛》初定的男主角由陈建斌饰演,但是陈建斌因为急需挣钱付房租而放弃了出演。孟京辉找到了郭涛,郭涛找来了吴越,他们两人成了最初版的马路与明明——马路和明明都是太倾向于放纵自己的个性而不考虑其他的人,因此很容易变得没有杂质且不顾后果。但是太过纯粹和彻底,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伤害。那么多的锋芒与棱角,不愿意被这个世界打磨,便反噬自己。所以这种人快乐起来很轻易,痛苦也来得格外凛冽刺骨——戏归戏,现实中大家凑到一起,后来成了终生好友。
《恋爱的犀牛》里出现的歌词由廖一梅创作,但是曲子是由孟京辉的老搭档“吟游诗人”张广天谱的。不可思议的是,张广天坐在出租车上,围着三环路跑了两圈,就这样谱好了曲。
1999年的夏天,《恋爱的犀牛》正式在北兵马司胡同的青艺小剧场上演。40场演出非常成功,虽然劳累,但是每个人都非常欣喜。
后来郭涛回忆起演出情景时说:“我非常喜欢马路的最后一场戏,每回演完就感觉死过了一次一样。第一场的时候,因为过度投入,在演挖取犀牛心脏那一场的时候,我坚持用真刀替换了事先准备好的木刀,结果用劲太猛,把左手给砍了,鲜血直流,台下的观众以为是特效。下场后我直奔医院缝了十多针。”
2003年,中国遭遇“非典”,孟京辉希望用作品为国人打气,表现顽强与希望。此时郭涛与吴越已经没有档期再次出演,孟京辉就找来了郝蕾和段奕宏。廖一梅觉得郝蕾非常合适明明这个角色,她更加任性、执拗、有个性。段奕宏也是,他们是一对更加强烈的马路与明明。事实证明了廖一梅和孟京辉的眼光相当毒辣,郝蕾和段奕宏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情感尖锐的效果,演出成功,再度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北京东直门外的蜂巢剧场现在是文艺青年们的聚集地,也是孟京辉工作室自己的剧场。张念骅、齐溪版本的《恋爱的犀牛》首演被定为蜂巢剧场的开幕大戏。孟京辉亲自为新版《恋爱的犀牛》设置了特殊的“水舞台”:30吨水从四面八方涌出,演员们在水中奔跑摔打,水花飞溅。它使得《恋爱的犀牛》呈现出奇异的超现实主义色彩。
廖一梅说:“我希望更超现实一些,更抽离一些。观众来看戏,看到的是一个飞翔在生活上空的东西,不要着陆。”
2008年,《恋爱的犀牛》再度上演,它以自身的经典性和旗帜性延续着属于年轻人的痛楚、甜蜜、挣扎与爱恋,也传达着先锋戏剧锐利与独立的精神。2008版加入了电子和工业的音乐元素,意在传达马路身上那种执着的情感和最原始、笨重的表达方式。
自此以后,《恋爱的犀牛》成为蜂巢剧场的长演剧目,也成为中国戏剧史上第一部定制剧场演出的戏剧,长演不衰,场场火爆。
2009年2月,《恋爱的犀牛》在罗马尼亚首演。
2011年9月,《恋爱的犀牛》作为唯一一部受邀的中国话剧作品参加澳大利亚阿德莱德OZ亚洲艺术节,布里斯班艺术节和墨尔本艺术节。
2012年,《恋爱的犀牛》迎来它的千场纪念版演出。从1999到2012的14年间,《恋爱的犀牛》在全世界36个城市累计巡演里程226800公里。
2014年,孟京辉戏剧工作室以公益的方式为学生们奉上他们的《恋爱的犀牛》。公益巡演期间,校园剧场内座无虚席。
2016年年初,《恋爱的犀牛》已演出1800多场。
2017年春天,《恋爱的犀牛》在巴黎崭露头角……
到今天,19年过去了。《恋爱的犀牛》见证了无数文艺青年内心的成长,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轨迹,影响了数代人对爱情的理解,成为他们青春里的一面旗帜。直至今天,有人听到《玻璃女人》或者《马路之歌》时,还会流下眼泪。《恋爱的犀牛》已经成为具有特殊情感记忆和故事的象征符号。
最后,分享一段《恋爱的犀牛》里的经典台词: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天空一样的,我的明明。我怎么样才能让你明白呢?你如同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你是甜蜜的,忧伤的,嘴唇上涂抹着新鲜的欲望,你的新鲜和你的欲望把你变得像动物一样不可捉摸,像阳光一样无法逃避,像戏子一般毫无廉耻,像饥饿一样冷酷无情。我想给你一个家,做你孩子的父亲,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爱你,我真心爱你,我疯狂地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如何爱你?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把你推倒在地?我上大学,我读博士,当一个作家?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了,爱疯了,还是我在你窗下自杀?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聪明的,灵巧的,伶牙俐齿的,愚不可及的,我心爱的,我的明明……”
(参考书目:廖一梅著《恋爱的犀牛》 湖南文艺出版社 图片源自网络)
本文重点讲:恋爱总动员 喜欢的朋友可以收藏 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