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杀猪 梦见抓鱼周公解梦
杀猪上: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们家准备杀一头猪。猪圈里有两头,它们原来是一个窝里的,一起来到了这个猪圈,算是亲兄弟了;养了一年下来已经长肥了——一个稍微大一点,一个在夏天的时候得了重病,差点死掉,现在看起来瘦一点。
杀猪前一天一般不给猪吃东西,怕宰杀折腾的时候肠子里的粪便太多,流出来把肉污染了。有时候屠夫一天杀的猪太多,很多人家就排在了后面,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猪才挨刀子。那就意味着它们错过了三顿,晚餐也当然吃不上了。挨着饿受死。他们在猪圈里急得来回乱走,不停地在叫,好像要引起主人的注意——像以前人们总是按时给他们吃的,现在呢?它们要死了。最后一顿也等不到了。
我们村子以前被土城墙环绕着,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城墙连年倒塌,还有一部分被大家刨土垫了猪圈。干土和猪的屎尿混在一起,经过自然发酵晒干又成了不错的上地肥料,如此循环着。每年都要死一批猪供大家过年,每年城墙都会以惊人的速度消失——现在只剩下几个土包子了,政府这才想到了什么,用砖墙给围起来了,还立了一块纪念碑。
城墙不远处住着几户人家,他们是一个家族。每年冬天家族的成年男性就忙起来了。整个村子里的杀猪任务全有他们包办。一个人提着锋利的刀子到处宰猪,剩下的在杀猪场烧热水烫毛,肢解猪身,处理内脏下水。已经好多年了,他们看起来很利索,穿着的衣服上沾满了油腻腻的猪油和猪血,鞋子上有时候会粘着一点猪屎,这是难免的。杀猪的人在那些天干净不起来。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屠夫来了。他是我们一个队的亲房,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将杀猪刀提起来,嘴里总是叼着一根烟,一只手插在棉裤里,一只手提着那把磨光了的杀猪刀哼着小曲走在路上,他会按人们预约的时间将每家的猪都杀的死透透。不过前年他失手了一回,那只猪的血都流了半脸盆,眼睛也半闭上了,喘息声也快没了。大家松开了抓他的手,可是它一下子窜了起来,向公路跑去,血又从它脖子里的刀口流了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大家又急忙去追它。它跑了好几分钟,最后累了。我们又将它按倒了,这时候它用余下的力气做了最后一次挣扎,后腿蹬在了我的小腿上,一股爽脆的干疼使我差点喊了出来。他又狠狠地补了一刀子进去,那只猪终于闭上了眼睛。
今天的这头没费大家多少劲儿。它仿佛早就料到了自己死期已到,眼睛里流出了一点眼泪聚集在眼屎那里,嘴里热气一同随白色的唾沫喘了出来。如果你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很多动物紧张绝望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白色的粘稠物从嘴里流出来。
刀子插进了脖子里,我听到了肉被割开的声音。他尽量让所有的刀刃都进到猪的身体里,刀柄都快接触到了猪毛,最后他使劲左右扭了扭,这时候冒着热气的猪血喷了出来,母亲赶紧拿装了白面的脸盆接着,伴随着血泡的猪血很快流了半盆,这个血可以做血面,和蒜苗青葱在一起炒,只需要一点盐,就已经很够味了。
剩下的渗进了脚下的尘埃里。它的哀嚎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低沉的声音,眼睫毛垂了下来。真的死翘翘了。屠夫抽出刀子,在猪身上抹了抹带血的刀身。我们将它抬上了架子车,准备运往杀猪场——不,它已经死了,应该是肢解场——在那里猪的身体被洗干净,各个部分一一切割分类,人们又是拉着架子车,载着一车冒着热气的新鲜猪肉回家了。
我看到猪圈里空了许多,剩下的那只猪卧在冰冷的角落里,低声哼哼着,它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杀猪下:
自从它哥死了后,剩下的那头或许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死期也将很快到来。它整天看起来病怏怏的,胃口也越来越不行,直到最后几天它只是嗅了嗅热气腾腾的猪食就走开了。死刑到来的前一天它已经绝绝食两天了。就那么整天躺在太阳照得最多的地方,半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着,仿佛一切已经不需挣扎。谁都听得出来,那是一种绝望的哀怨。
在饭桌上我们说起了那只猪,觉得有点可怜。人当然是有同情心的,但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猪肉自古以来就是人类菜谱上的重要一环,我见过的几乎所有人都嚼过猪肉,要么是红烧肉,要么是猪肉炖粉条,排骨猪耳朵还有爆炒大肠,香气扑来的时候,我们就不由自主的拿起了筷子。不管你有没有亲人杀它,反正你最后吃了它,都是一样的,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参与了杀猪行动。这没有什么错,这是食物链,是生存所需,就谈不上什么残忍不残忍了。
说到杀猪,我自己也杀过。有时候我会梦到那头猪,它快死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如果还真有一口能冲起来的劲儿,它就会一下子把我给撞趴下。那是头地地道道的野猪。有年我在普洱种咖啡时和寨子里的哈尼族人熟了,那里的男人人手有把猎枪,政府允许他们在森林里打猎。我也学会了开火,打过几只鸟。有次我们带着一群狗去伏击野猪,每年那个时候它们都会迁徙走那一带的路。有时候是三五头,有时候是一大帮。午后的时候我们嗅到了猪的味道,听到了它们嗷嗷的叫声,等离得很近时,所有的钢砂枪都开火了。我也扣动了扳机。有一只被打中了,但它还是踉踉跄跄地在跑,狗吐着舌头兴奋地追了上去。没几分钟就将它围住了,一只狗的肚子被野猪给挑破了。那只野猪半卧在那里,喘着粗气,身上到处时钢砂打穿的伤口,渗出来的血是乌黑色的。它的眼睛里射出了一种让我们愧疚的光。每个人都参与了这场不算多光彩的伏击。总得有头野猪得死。寨子里的女人们已经升起了柴火,烧热了水,摆好了绿色的玉米酒,等着我们带回去哪怕是一头不大的野猪尸首。
它够大了。肚子下面有几个奶头。说不定今年刚下过猪崽。它没有立马死,还在忍受着最后的痛苦。让人难免想到了欧内斯特•海明威在《死在午后》里描述的那些,他在非洲猎杀动物时的情景。我们打它们务必要准确快速,否则痛苦太多。拖沓冗长的猎杀是个错误。这时候不知道谁又补了一枪,吓得那些狗向后窜了窜。我们将它还热乎乎的身体绑在摩托上,奔向炊烟四起的寨子。
现在这头猪也难免一死。春节期间人们需要很多新鲜猪肉。它已经在夏天接触过一次死神,第二次死亡将是终极的,没有那只猪能逃得过。这是一种已经形成的命运。
半个月后杀猪匠又来了。我们打开了猪圈门,想让它出来,换成往常它们早就遛出来了。可是今天它的身体就那么死靠在角落里。我们只好踩着结了冰的猪屎进去搞,这时候它嚎叫起来了,声音大的不可思议,最后的一点毫无希望的求生欲让它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挣扎。我们一人一个猪腿将它愣是拖倒了,他对准猪脖子捅了下去,那里面的静脉很快被割断了,冒着热气和泡泡的猪血涌了出来。它不行了。
下午的时候我们带了铁丝做成的烤肉串,一些盐巴辣椒,已经切成小块的瘦猪肉去每年我们都要去的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在悬崖边。下面就是宛川河。不多的河水已经结冰了。大多数的河床裸露着,清一色的土灰色。每年杀了猪后我们都要去那里烤猪肉吃,今年也不例外。快过年了,各家的猪圈都空了。整个村子似乎少了一点热闹。我们点燃一个很大的响炮,交给最勇敢的一个人,在炮捻即将燃尽的一刻将它扔进下面的河谷。它在半空响了,脆烈的回声久久回荡在家乡的土地上。
(作者:许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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