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 @水煮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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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
“我曾经在二战中,遇到过德军最后一次大反攻,但也不似长津湖之战这样激烈。那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美步兵第7师师属第57炮兵营营长卡罗曾顿斯中校
“我相信,长津湖的冰天雪地和中国军队不顾伤亡的狠命攻击,是每一个陆战队员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幸亏中国人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和通信设备,否则陆战1师决不会逃离长津湖;
陆战1师不过是侥幸生还。”
——美军陆战1师作战处处长鲍泽上校
“在下碣隅里见到这些被打得焦头烂额的官兵时,曾想,他们究竟还有没有力量再经受最后的一击而突围出去?第5团团长默里中校,像落魄的亡灵一样,与指挥第5团成功地进行仁川登陆时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美国战地女记者希金斯
尘心帆语
长津湖战役胜利的消息传到东北,关押在抚顺监狱中的日军战犯,一夜之间,态度从倨傲改为恭敬。在此之前,这些铁窗下的日军战犯,一直认为日军不是中国军队打败的,而是美国军队。长津湖战役,把太平洋战役一路击溃日军的美国王牌陆战1师,打得从海路狼狈逃跑。
二战中一路击溃日军精锐的美陆战1师,成立于1941年,太平洋战役中最血腥的瓜岛、贝里琉岛、冲绳岛3大战役,陆战1师取得全胜战绩,尤其进攻冲绳岛之战,守岛日军10万精锐全军覆没。在太平洋战争中,陆战1师是日本军人的噩梦,即使那些疯狂搞自杀袭击的日本最精锐军队,也没能阻止陆战1师的攻击。《风语者》《父辈的旗帜》《血战太平洋》等反映太平洋战场的好莱坞大片,都以陆战1师为原型。
日军在华战犯,从长津湖战役之后,才从心里改变对中国人的蔑视,对解放军心服口服,接受改造。
长津湖战役,硝烟散尽46年后;
当年九兵团27军79师235团3营副教导员迟浩田,已经升任国防部长;
1996年12月,军委副主席的迟浩田率团访问美国,在德克萨斯州的胡德堡基地,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查尔斯上将会见了迟浩田。查尔斯在私下里恳求迟浩田追忆一下长津湖战役,因为他的父亲在那场战役中,就是陆战一师的上校副师长。
查尔斯告诉迟浩田:
父亲费了很大的劲跑出来,那个冰雪交加的魔鬼湖。
“父亲告诉我,打了一辈子仗,没有遇到过这么厉害的部队!”
如果算上美国的海空军;
志愿军在兵力上处于劣势
关于朝鲜战争;
海外对历史的一个最大误读:
志愿军是依靠人海战术,取得胜利。
其实,志愿军取胜最重要的是:
每一个士兵,都是世界轻步兵的巅峰。
以长津湖战役为例,志愿军在总兵力上并不占优势。
志愿军9兵团,下辖20军,26军和27军,15万人,都是从淮海战场打出来的王牌部队;
参加过孟良崮、碾庄、双堆集等恶战;
司令员是宋时轮。
其中20军前身是原华野一纵,首任司令员叶飞,27军是原华野九纵,首任司令员许世友,是战斗力最强悍的部队。
在紧急赶赴朝鲜之前,9兵团一直作为攻台主力部署在东南沿海,备战较好。
3个军,每个都有4个师,12个师15万人,重武器跟美军差距很大。
志愿军最初投入战斗的,其实就2个军:
20军、27军;
战斗打响时,只有两个军在一线,10万人;
26军作为9兵团总预备队,离一线还有70公里。
27军负责正面强攻,20军负责迂回穿插,26军则作为预备队。
美第十军在长津湖:
有海军陆战队第1师(简称陆战一师)、美军第3、第7步兵师,以及韩国第1军团两个韩国师,共10万余人,和9兵团两个军人数相当。
从战斗一开始,志愿军在陆地,没有任何兵力上的优势。
如果算上美国的海空军;
志愿军在兵力上处于劣势。
美军在东线投入的海空军,高达9.2万人。
加上陆军的10万,东线的陆海空军,一共有19.2万,超过9兵团的15万。
长津湖之战,美军集结了7艘航母;
7艘航母,共搭载了近500架舰载机。
二战后就已经退役的普林斯顿航母被重新征召,原本在地中海服役的莱特号被紧急调往远东。
驻日本的航母:
福吉谷、菲律宾海、巴丹、培登海峡和西西里全部云集兴南附近海域。
每艘航母,大多有3500名美国士兵。
空军方面:
连浦机场有4个海盗攻击机中队;
元山则集中了350架C119运输机。
美军的7艘航母舰载机,昼夜不停地轰炸志愿军阵地。
仅莱特号一艘航母,在一天内轰炸志愿军152处阵地,造成2000余人死伤。
美国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机飞行员,技术要远远超过一般的美国空军飞行员;
因此,东线长津湖的美军空中打击,要比西线更为精准,对志愿军的威胁更大。
当陆战一师撤往兴南港;
准备从海上逃时;
每天3000架次的美军战机;
在志愿军的头上,昼夜不停地轰炸。
美军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坦言:
没有空中支援,陆战一师根本不可能活着。
长津湖的美海空军力量;
已经超过了后来的海湾战争
美国军史《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
记载了在长津湖战役的最后一幕:
兴南港海滩阵地。
志愿军追击部队已经出现在海岸附近;
而在海滩上还有10.5万名美韩军士兵、9.8万名韩国非军事人员、1.75万辆车辆和35万吨散装货物。
连续作战一个多月的志愿军第26军和第27军追击到兴南港;
已经基本上弹尽粮绝;
志愿军第58师使用迫击炮,轰击美军阵地;
炮弹陆续落在第一线战壕。
而不轰击环形阵地中间堆积如山的物资、燃料、弹药和其他物资。
美军战后分析,志愿军已经弹尽,因此想要冲进兴南港阵地,全部缴获这些弹药。
美国军史写道:
“志愿军终究是在严寒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地补充弹药、食品等,体力逐渐受到了消耗。”
克服疲劳的志愿军追击部队赶到兴南港;
志愿军看到的是:
海面上7艘航母一字排开,超过200多艘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和运输舰。
天空上全是美军飞机;
还有澳大利亚的F-51飞行中队、英国的海军陆战队。
1950年12月14日;
英勇的志愿军向兴南港发起最后的冲锋;
美军第90特混舰队向志愿军猛烈开火;
仅203毫米巨大的舰炮就发射了3.4万发炮弹;
而且海军都是穿甲弹。
在这样海陆空的立体火力打击下;
志愿军终于停止了进攻;
10万伤痕累累的美韩联军,狼狈从海上撤离。
长津湖战役;
美军7艘航母的舰载机数量,甚至超过海湾战争。
长津湖的美海空军力量;
已经超过了海湾战争。
可以说9兵团;
以3个军的兵力;
击败了三分之一美国海空军兵力支持下的19.2万陆海空三军。
违抗第10军军长
坚持在下碣隅里修建了机场
和鲁莽的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相比;
美国陆战1师史密斯师长,更为谨慎;
没有他的谨慎和抗命,齐装满员2.5万的陆战一师可能全军覆没。
史密斯,1893年生于美国德州,二战中参加过著名的贝里硫磺战役、冲绳战役等,战争经验丰富。
史密斯在美军中被称为史教授,比较冷静、温文尔雅。
促使史密斯在东线保持警觉的第一个原因,是朝鲜战争第一次战役的黄草岭狙击战。
朝鲜战争志愿军第一次战役,美陆战1师向北进发时,在黄草岭遇到了志愿军42军主力的狙击。42军白天守,晚上攻,陆战1师被堵在黄草岭整整一个星期。
直到11月彭德怀决定利用麦克阿瑟的轻敌,诱敌深入,发动第二次战役。
42军主动撤退消失,陆战1师这才能继续挺进。
史密斯很疑惑,为什么敌人突然消失?主动撤退,而不是溃败。
促使史密斯在东线保持警觉的第2个原因:
从黄草岭到长津湖,群山环绕,地势非常险峻,一路上冰天雪地,环境极为恶劣。
沿途只有一条由泥土和砂石铺设的狭窄道路,可以供陆战1师的汽车、坦克通行,而且道路因为落雪而一路泥泞。
路的旁边,常常有陡峭的深渊、或是山崖。
史密斯害怕遭到伏击,便严控陆战1师的推进速度。
因为陆战1师,左右两翼都没有部队可以侧援。
第10军虽然有10万人,但是部队之间间隔很大,受到地形和风雪限制,彼此援助会很缓慢。
史密斯在长津湖战役,被伏击之前做了3个关键的决定,避免了陆战1师被全歼的命运:
第一个:顶住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加快行军速度的压力,保持谨慎的推进速度,平均每天只走2英里。
第二个:陆战1师的师部位于下碣隅里,史密斯决定在这里修建一个临时机场,以确保后勤和弹药物资的空中补给,还可以及时运送伤员。
第三个:他甚至预判到了水门桥作为后撤唯一通道的重要性,为了防止被炸,要求空军和工程部队准备预制桥梁。
为了让敌人丧失最后的警觉,彭德怀命令部队在后撤期间,丢枪弃营,还通过释放战俘,传送志愿军粮草不足,即将回国的消息。
麦克阿瑟果然上当,更加轻敌,要求东西两线加速前进,直扑中朝边境。
从黄草岭到长津湖,美陆战1师孤军深入,在险峻道路上摆开一字长蛇阵,兵力分散在120里的崎岖山路上。
连续三周安然无事,让史密斯放下了警觉,他对战地记者们说:
“长津湖地区根本就不适合军事行动,就算是成吉思汗也不会想去征服它。”
11月下旬,美陆战1师推进到柳潭里,与中朝边界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
美步兵7师17团已经突进到鸭绿江边的惠山镇,与中国一江之隔。
这是美军在朝鲜战争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达鸭绿江边。
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专程赶来,以中国为背景拍照;
步兵7师117团士兵,则模仿1945年盟军在莱茵河边举动,解下裤子向鸭绿江撒尿。
11月26日,在最北端的柳潭里,史密斯拿着望远镜向前眺望:
“看来,我们可以提前回家过圣诞节了。”
这时9兵团一线的20军、27军,8个师近10万人;
已经安静地在冰天雪地伏击;
准备围猎美陆战1师。
史密斯违抗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的军令;
坚持在下碣隅里修建了机场;
正是这个机场;
在长津湖战役打响后;
美军的弹药、后勤补给没有断过,伤员也可以乘飞机转移到后方;
使得陆战1师用坦克、大炮开路,在飞机掩护下,终于逃出包围圈。
如果史密斯不抗命,坚持修建机场,那么没有弹药、补给,陆战1师可能被全歼。
史密斯没有成为张灵甫第二;
正是因为他的谨慎。
长津湖战役后;
1953年7月,史密斯被升为中将,并指挥大西洋舰队海军陆战队;
1955年9月,62岁的史密斯以上将退休;
1977年12月25日,84岁的史密斯去世。
这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他最出名的一句话是:
“陆战一师永远不会退缩,我们只是在朝另一个方向进攻。”
正是因为强敌,更衬托出志愿军的伟大和英勇。
必经之路的水门桥被炸
美军工程兵三次修复水门桥
长津湖周边层峦叠嶂;
一条“Y”字形的羊肠小道是唯一通路。
是非常好的伏击战场。
长津湖战役打响之后;
志愿军们围堵陆战1师的南逃之路;
从下碣隅里到古土里;
18公里,美陆战1师用坦克、大炮开路,在飞机掩护下;
38小时,才艰难撤退。
这支机械化程度最高的部队,每小时只能行走500米,每公里伤亡34人。
12月8日,美陆战1师终于逃到了古土里。
这时传来一个绝望的消息:
必经之路的水门桥被炸了!
美军南逃的最后一个天险:
水门桥。
这座桥跨度8.8米,两端都是悬崖峭壁;
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绕行的道路。
过了水门桥,再往南就是地势开阔的平原,
美军的机械化部队,在平原是追不上的。
陆战1师,各种车辆高达1400辆。
史密斯很早就深知水门桥的重要;
不仅派了一个坦克营,40辆坦克守桥;
而且还让工程部队预制了钢架,这样被炸之后,不会措手不及。
1950年12月1日,20军60师组织炸桥奇袭队成功将桥炸毁;
第二天,美军工程兵就用钢架完成了修复。
12月4日,志愿军再度出击,第二次炸毁水门桥;
美军又在原桥残留的基座上,架设了一座钢桥。
12月6日晚,两个排的敢死队,发动了第三次炸桥;
200多名勇士,每人背负100多斤炸药,将钢制大桥连同根部基座全部炸毁。
第三次炸桥后;
60师一名副师长亲自到悬崖边观看,判断没有半年,美军休想在此处重新架设桥梁。
此时,9兵团的总预备队;
26军已经出动,准备对陆战1师发起新一波的攻击。
就在陆战1师后退无路之时;
工兵营营长帕特里奇中校,请求总部空投桥梁组件,然后再架桥。
美军命令日本三菱重工连夜制作8套M-2型钢木标准桥梁,用8架C-119运输机,在12月7日运往1000多公里以外的水门桥附近。
21时30分,用巨型降落伞直接空投8套M-2型钢木标准桥梁,到美军狭窄的环形阵地;
6套落地后,完好无损。
经过工兵营整整一天的紧张施工;
陆战第1师的工兵部队于8日16时在悬崖上架起一座载重50吨,可通过所有型号坦克和车辆的钢制桥梁。
12月8日晚;
伤亡万余的陆战1师通过水门桥;
狼狈逃向兴南港。
该师作战处长鲍泽上校在回忆录中写道:
“幸亏中国人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和通信设备;
否则陆战1师决不会逃离长津湖;
陆战1师不过是侥幸生还。”
水门桥的三炸三修;
充分展示了美军强大的工业力量、空运力量、后勤力量;
这是不容我们忽视的优势,过去如此,现在依然。
冻死在这个异国的冬天
却长眠一个民族不朽的记忆里
志愿军本来在俯瞰水门桥的桥边高地上;
埋伏了一个精锐连;
竟然一枪都没放。
20军军长张翼翔接到报告;
美军安然过桥;
负责桥边高地伏击的180团2连竟然没有一声枪响。
张翼翔派人到阵地上去查看;
只见战士们一个个死在雪坑里,枪都朝着下方;
无一人后退;
他们一动不动,都冻成了冰雕。
上百名战士伏守在冰雪中;
冻死也不撤退。
在冻死战士宋阿毛单薄的衣服里;
找到一张薄薄的纸条:
我爱亲人和祖国/
更爱我的荣誉/
我是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
冰雪啊,我决不屈服于你/
哪怕是冻死,我也要高傲的/
耸立在我的阵地上!
这是一个年轻战士的绝笔诗;
他来自温暖的南方,上海;
年轻短暂的生命里;
从未经历过如此零下40度的严寒;
长津湖战役中,“冰雕连”不止一个,有3个。
12月8日,宋时轮向彭德怀、毛泽东汇报伤亡:
“第9兵团经近半月激战,部队已经极度疲劳,特别是冻伤减员十分严重。
80师239团3营6连在攻击新兴里之敌时,受敌火力压制即卧倒冰地上,最后打扫战场时,发现全连除一个掉队战士与一个通信员外,其余200多名干部战士呈战斗队形,全部冻死在阵地上,细察尸体,无任何伤痕与血迹。”
这些年轻的生命;
冻死在这个异国的冬天;
却长眠于一个民族不朽的记忆里。
战士们在水门桥旁雪地埋伏那一夜;
温度最低,至零下54度。
零下30度到40度
枪炮都变得脆弱
零下30度到40度,枪炮都变得脆弱。
钢失去了韧性,变得像玻璃棒一样脆而易折。
所以,志愿军的枪在这里变得非常脆,折断一根枪和木棍一样。
再就是炸药抗冻性非常差,低温环境容易拒爆。
所以在长津湖,很多炮弹都成了哑炮;
一些火炮因为寒冷炮管收缩,不能发射。
据《20军长津湖战役简报》记载:
“由于下雪冰冻和地形条件限制,全军炮兵除步兵运上82迫击炮及一部分重迫击炮和59师有一部平射炮参战外,其余平射炮均未运上,更由于高山雪地牲口不能行走,已运上的炮均用人力运输,因此在战斗中缺少制压敌炮兵之武器来大量杀伤敌人。”
零下40度,一些钢铁战士在冲锋时突然倒地而死;
不是中弹,而是超越人体所能忍受的极限生存环境。
《20军长津湖战役简报》记载:
“由于我军入朝仓促,各部队有三天没吃到粮,弹药不能及时供给,加上冬季物资未能补充,在零下20度的雪冰冻地上作战,对我战力影响很大,减低参战部队之战力百分之五十。”
20军是在列车开进山海关时;
由总参谋部派高级参谋拦住列车,宣读中央军委“紧急入朝”的命令。十几列火车在沈阳只稍停片刻,就继续火速开进。
时任东北军区副司令员的贺晋年看到战士身上的薄棉衣(1斤半棉花),急得跺脚:
“你们就这样过去,别说打仗了,冻都能把你们冻死”。
他找到20军副军长廖政国,要求紧急停车两小时,以便调集厚棉衣(装3斤半棉花)和棉帽、棉鞋、棉手套,却因军情紧急,20军58师、59师和89师都没有停车,便直接开往朝鲜江界。无奈之下,他只得动员车站的东北干部战士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往车上扔,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除了最后一批入朝的26军换上一批冬装,大部分9兵团士兵,有的分到一件棉衣,有的分到一条棉裤,更多的穿着薄棉衣,戴着根本就不能抵御风寒的大盖帽,脚踏单薄的胶底鞋,进入零下30度到40度的长津湖。
“不知道过了多少山沟和陡坡,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夜更深了,山谷里的寒风卷着雪粉,直向脸上打来。我们的胡须、眉毛上都凝结了一层冰珠,呼吸也感到困难,饥饿、寒冷和疲累同时袭击着我们。
我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上爬。已经两天没有吃上饭了,我弯着腰抓起一把雪塞在嘴里,顿时清凉一阵,可很快就无济于事了。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心里像虫咬一样难受,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
同时,两只手也感到异常疼痛,从手背一直疼到手臂。我以为是被路边爆炸的炮弹炸伤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手背肿得像馒头一样,原来是血液已经被冻得凝固了。”
这是志愿军某部文化教员聂征夫,日记里写的一段话;
三天后,他冻死在路上。
一入夜,战士就把棉被铺在雪地上;
然后十几个人抱团取暖。
志愿军老战士刘伯清回忆:
“一些战士的耳朵被冻得硬邦邦;
一碰就掉了,却一点都没知觉。”
冻掉耳朵、手脚冻伤已是普遍现象。
那时还没有炒面;
每个战士每天口粮,就是两三个土豆;
土豆煮熟后,在零下几十度,和石头一样硬;
战士们吃的时候,先用身体暖一暖。
师长吴大林负重大责任
原要枪毙,后改为撤职
志愿军最初投入战斗的,其实就2个军:
20军、27军;
战斗打响时,只有两个军在一线,10万人;
26军作为9兵团总预备队,离一线还有70公里。
长津湖战役第一阶段;
27军将美7师所属的北极熊团包围,经过5个昼夜苦战;
北极熊团3191人被我军全歼,团长麦克里安被击毙,接任团长职务的弗斯重伤后落水而死,团旗也被缴获。
这是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唯一一次全歼团级建制美军。
20军也将美陆战一师第5和第7团包围,由于缺乏重武器,攻坚战格外艰难。
志愿军围得容易,歼灭却难。
被围美军用150余辆坦克在三个被围地域组成环形防线;
志愿军缺乏重武器,只能用步枪、机枪去冲击“坦克阵”,付出巨大牺牲。
美军一个炮兵营的火力,就顶9兵团一个军。
美一个陆军师就有432门榴弹炮和加农炮;
我军一个师仅有12门山炮。
美一个军拥有汽车7000辆;
而27军入朝时只有45辆汽车。
美陆战1师装备有150辆坦克,各类车辆共计1400辆,平均10余人一辆车;
由于没有制空权,第9兵团原本就很少的汽车也被炸得所剩无几,无法将弹药武器送到前线。
北极熊团覆灭后,处在包围圈中美陆战一师两个团为了逃脱被围歼,死命突围。
依仗着坦克开路和飞机空中轰炸,最终突出了20军的包围圈,向下碣隅里逃窜。
默里中校在回忆录里说:
“打开血路的5天5夜就像是一场噩梦,是海军陆战队不曾有过最坏的时候;
在柳潭里的附近,我每天晚上都会想大概不会再见到天亮了。”
战后幸存的美军,回忆起遭袭的夜晚:
刺耳的军号声突然响起,霎时间满天的信号弹升空,伴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声(志愿军的胶鞋踩在雪地里的声音),无数披着白布的战士,怒吼着向自己冲来。
志愿军的腿被冻得无法弯曲,跑起来就像是原木在移动。
美国兵不敢相信这些没有鞋子,双脚已经冻僵成为黑色的人,是如何能够发起冲锋?
美国军事史学家蒙特罗斯后来记述道:
“中国人源源而来,他们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肃然起敬。”
宋时轮一面命令20军尾追;
一面命令担任预备队的26军即刻南下,抢在敌人之前攻占下碣隅里,彻底堵死陆战一师的退路。
长津湖战役的第二阶段;
取胜的关键在于;
作为兵团总预备队的26军,能否及时增援,堵住陆一师难逃之路。
原计划26军要于12月3日零时赶到下碣隅里并发起进攻,当时26军各师距下竭隅里45到70公里不等,军长张仁初认为当夜赶到有困难,请求将时间改为4日零时到达,4日晚向美军发起进攻,兵团也同意。但张仁初没有调动离下碣隅里最近的78师,而是命令离得最远的88师,火速赶往下碣隅里的南独秀峰。
78师离南独秀峰45公里,88师则有70公里。
舍近求远,让人不解。
东线,88师24小时穿插70公里,难不难?
西线,113师穿插三所里,就是14个小时急行军72.5公里。
88师收到军部命令是12月3日夜,师长吴大林担心雪夜迷路,直到3日下午15时才出发,浪费15个小时。后来为了赶时间,吴大林命令部队沿大路行进,遭到美军战机的密集轰炸,损失惨重。吴大林本人的吉普车也被炸翻,负伤与部队失联一天。赶到独秀峰时,已经是12月7日,比预定时间晚50多个小时。
陆战一师于12月6日,从下碣隅里逃走。
九兵团认为,陆战一师的逃走,师长吴大林负有重大责任。原要枪毙,后改为撤职。
战后总结会上,26军因贻误战机,受到九兵团点名批评,宋时轮甚至说出“撤销26军番号”的狠话。
回到26军,军长张仁初在团以上干部会上严厉批评轻敌涣散;
并现场和团师指挥员达成“军令状”:
下次战斗谁打不好,一律军法从事!
后来26军知耻后勇;
一直坚守上甘岭;
直到15军来接防。
这也是美军历史上
距离最漫长的撤退
12月24日,东线美军都逃到了兴南港。
在空军的掩护下登上了登陆艇,撤到军舰上;
12月24日下午2点36分,美军离开了兴南港;
这也是美军历史上;
距离最漫长的撤退!
美军损失最惨的三个营,原有的2500人,只有1050人幸存下来,因为冻伤,最终四肢健全的只有300余人。
美军认为,这个撤退不亚于敦刻尔克撤退。
一张名为《撤退》的照片,在美国报纸上流传开来。
照片中,从长津湖撤退的美军士兵满脸血污、双眼望天,疲惫的眼神中充满绝望。
摄影师邓肯回忆:
“这一仗没有英雄。”
看到照片,美军家属走上街头,要求总统杜鲁门立即结果这场愚蠢的战争。
每个美军士兵,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美国《生活》杂志摄影记者问一个正在用刺刀从冻硬的罐头里挖蚕豆吃的陆战队士兵:
“如果我是上帝,而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会要什么?”
士兵头也没抬地回答:“给我明天。”
美军战史是这样记载美军陆战一师撤退之路的:
“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从未经历过如此悲惨的艰辛和困苦,这简直是一次地狱之行。”
位于华盛顿的朝鲜战争纪念园;
园内的美国士兵雕塑;
就是以长津湖战役美军士兵为原型;
他们脸上的焦虑、绝望、彷徨、茫然;
就是美军当时的心灵写照。
九兵团歼敌1.39万人,牺牲1万多人,冻伤3万多人,因冻牺牲4000多人;
并且收复了三八线以北地区。
合众社记者米勒写道:
“美陆战1师,有着典型的美国军队的最好的品质;
能打败这支军队,那么就已赢得朝鲜战争甚至也许全世界的战争;
因为这是我们军队中最精锐、最优秀的。”
在战史中,美军最佩服的是:
志愿军徒步强行军的能力、进攻的隐蔽性和秘密集结的能力,还有视死如归的士气;
九兵团15万人的行军,没有丝毫被美军察觉。
在严格进行隐蔽、伪装的情况下;
9兵团创造连续行军10天、平均日行军30公里的速度。
战争结束后;
美著名军事评论家约瑟夫敬畏地评价:
“以任何标准来衡量,中国军队强行军的能力,都是非凡出众的!”
11月24日,麦克阿瑟曾亲自乘坐飞机;
沿鸭绿江上空亲自进行敌情观察。
就在麦克阿瑟眼皮底下;
一眼望不到边的志愿军;
正用枯枝和积雪伪装;
进行强行军,准备进入东线和西线的伏击圈。
白天,他们伪装成一行行移动的树;
晚上,他们和衣睡在雪地里。
……
而美空军的一次次低空侦查;
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美军对志愿军秘密集结、隐蔽和长途突袭能力;
非常敬畏;
称为战争史上的奇迹。
英国战略学家罗伯特评价:
中国从他们的胜利中;
一跃成为一个不能再被人轻视的世界大国。
如果中国人没有于1950年11月在清长战场(指清川江、长津湖战场)稳执牛耳;
此后的世界历史进程就一定不一样。
画外音
“父亲终于可以和战友们,在天堂相见”
1952年9月,9兵团从朝鲜回国;
行至鸭绿江边;
宋时轮面向长津湖方向,默立良久;
脱帽鞠躬,泪流满面。
长津湖战役,硝烟散尽近50年后;
当年九兵团27军79师235团3营副教导员迟浩田,已经升任国防部长。
迟浩田率团访问古巴,卡斯特罗主持欢迎宴会;
卡斯特罗对抗美援朝战争很感兴趣;
一直问迟浩田仗是怎么打的?
武器很差为什么能打败美军……
卡斯特罗甚至问了怎么防冻?
在整个志愿军中,只有两个基层部队几乎没有冻伤、冻死人;
其中之一就是迟浩田所在的营。
迟浩田是山东人;
小时和父亲一起闯过关东;
学会了怎样在严寒的天气中御寒和防冻。
迟浩田让士兵们一觉得冷,马上拿雪搓手,再搓脸。
但是9兵团很多南方的士兵;
会将冻僵的手脚,直接就放在火边烤着取暖,造成大量的冻伤和截肢。
原志愿军第20军59师176团1营机炮连指导员陈兰风回忆:
一个通信兵,衣裳裤子都冻硬了;
那时不懂冻坏不能烤,反而让他上炕,坐里边暖和。
烤了一阵,他要脱鞋;
在上海发的翻毛皮鞋,脱不下来;
他一使劲,连袜子带腿上的肉皮一起给脱下来;
以后他被锯掉了一条腿……
1991年,宋时轮在上海离世;
女儿说:
父亲终于可以和长眠在朝鲜的战友们,在天堂相见。
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
扬一帆(影视编剧、记者、作家、操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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