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彦斌最被大众好奇的问题是:他现在会如何看待感情?
今年夏天,胡彦斌出现在婚姻纪实观察真人秀《再见爱人》中,观看三对面临情感危机的夫妻(或前夫妻)展开18天的旅程,经由他人的故事,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显示出对人、对关系的理解。作为观看者,他少有那种条件反射式(看到默契觉得甜,看到冲突觉得可怕)的表达,更多是经过思考,条分缕析,经常从旁人不易觉察的角度提出观点,习惯在细节中体察一个人背后的情感需求。从那些观点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在真实关系里打过滚、费过思量的人。
他承认自己的理性和实际。三对嘉宾中,他对郭柯宇和章贺有诸多不解,对佟晨洁和KK的未来颇有信心,对王秋雨则投入了充分的共情。
胡彦斌在节目中的观察引发了许多共鸣,也引来了不少争议。一个人应该如何面对爱和亲密关系的复杂,如何努力去体察和共情,如何面对疑惑和不解,如何看待不可避免的伤害和自己的底线,如何建立尽可能健康的爱情观——怀着这些好奇,我们采访了胡彦斌。
录制结束两个月后,在上海静安区一间小茶馆里,胡彦斌谈起王秋雨仍旧感触良多。王秋雨那种始终坚硬的、放下成年人体面的真实还深深戳着他的心,甚至在一瞬间眼眶微红。
他说,他现在向往婚姻,想找一个有理想、不物质的女人,过一段有物质、不理想的人生。
他相信自己心智坚强,多年来被工作、亲情、友情、爱情的共同作用力撑大了心脏,也坦承自己在各种维度的亲密关系里都不尽如人意。他向往爱情,如果非要说有过什么自我怀疑,就是不懂得怎么恋爱了,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开始,就像太久不做饭,忘记怎么做了。尽管如此,他谈及爱情依旧保持向往。最近,他也隐隐感觉,除了恋爱的勇气,自己最近新长出了结婚的勇气,愿意承担,甚至如果输了、哪一天要面对离婚,也愿意买单。
以下,是胡彦斌对爱与亲密关系的理解和讲述。
文 | 刘洋
编辑 | 槐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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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很向往婚姻。我有一个做音乐的伙伴叫谷粟,合作十几年了,他的家庭很幸福。最近我问他:从你的角度看,我人生中现在应该做的一件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他说,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其他啥事都别干。我问:为什么?不是我现在马上要录的综艺、做的专辑、演唱会什么的?他说,不是。你单身,你去做下半生的选择,往往都是从单身角度去思考的,可能在未来还要倒车,因为你成家以后,之前很多选择是不适合的。但是,如果你今天成家了,你的选择都是基于家庭的选择,正确率会很高。我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我其实还蛮理性的,他也是讲出了我内心的向往,现在这个年纪如果有一段婚姻里的情感,会让人生更加丰满。
最近,我一直被身边人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真的想了很久,总结出来一句话:我想找一个有理想、不物质的女人,过一段有物质、不理想的人生。
我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应该也不会没有物质基础,所以,如果两个人是特别纯粹的、有理想而不物质的人,在一起以后就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为婚姻去调整或者改变原来的理想,我们就按照约定往前走。
《再见爱人》给了我很多对于爱情和未来的思考,我现在就会代入,比如这个女人跟我在一起了,我今天喜欢她什么,如果放到未来的生活中,我会继续喜欢吗?如果不是,那是我的问题: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总之,物质的情感链接太单一了,经不起长时间的推敲,跟我价值观不太符合。有理想这件事情是美好的,所以我想要这样的情感关系。
观察室很像婚前学习班,看了很多失败的经验,是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些坑啊,你一个都逃不掉。但是你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怎么去面对它,这是我们要学的。我会有新的认知。第一,婚姻真的不能冲动啊,我也不建议闪婚,那些冲动的行为都会是你未来的坑。第二,婚姻有的时候也需要鼓励和表扬,婚姻是共同体,个体要在共同体中保持各自的独立是极难的,是需要我们去攻克的,婚姻是付出,而不是获得,你要准备好付出再去想这件事情,说我结婚可以得到什么——完了。
婚姻只是一个起点。要学的东西还特别特别多。如果看综艺就能学会,那婚姻也太容易懂了。真正的课程是需要自己脚踩进去的,一定要清楚,问题一定有解法,最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
任何的事情都能被解决,不管是情感、事业、工作,而解决的唯一方式是取舍。你想得到什么,就先想你要舍掉什么,如果你想不明白,你都要,那你不是一个成年人。可以把它讲成成年人的妥协,妥协的背后是你清楚什么东西对你最重要。
比如我2004年去北京,20岁出头,2015年回上海,30多岁,已经在北京生活了11年,但我妈妈住不惯那里。她对我说,你算一算,你现在30多岁,就算你一年回来两三次,以后我们见面都不到100次。一量化我就有危机意识了。在那一刻,如果事业和家人两者取一的话,我想跟家人陪伴多一点,所以我就回上海了。那个过程里要不断地问自己,很痛苦的,我整个生活圈都在北京。如果你舍得不痛,那你根本没有舍到。往往都是舍下去的那一刀真的很痛,你才可以获得别的。
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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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向往婚姻,但到了该结婚的阶段和一定要找到真爱再结婚,这两个事情在我脑子里天天打架,我觉得我在危险期。
危险,就是很害怕这个社会的压力,家庭给的压力,自己给自己的压力,甚至周边的氛围的压力,朋友们都结婚了,小孩都抱在这里了,时不时地给我发个照片说过来看宝贝啊,我一看,哇塞——我真的老了,我小时候看小孩,哎哟好讨厌,现在看到,怎么那么喜欢。家长常常讲,你哪一天不讨厌小孩子证明你长大了。突然有一天就理解了。就是这些氛围给你的压力,你会发现你还真的蛮期待一个家庭、想要一段婚姻的。当一个人很想要的时候,他的视角就会蒙蔽掉,遇到了一个人,很快就结婚了,就容易犯错。如果犯错了,你就要买单了。
我就有点害怕自己会因为太想要而冲昏了头脑,遇到了一段只是看到30%的婚姻,就冲进去了。蛮害怕的。
郭柯宇和章贺有可能就是冲进婚姻里的。我对他们个人没有太多疑惑,只是对他们的关系感到不解,或者说不能认同。我是一个不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的人,要让我跟一个人在一起十年还不把一个事聊透,俩人睡觉中间隔个枕头,我觉得那是干嘛。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亲密关系。说实在话,这个人睡到我旁边我都瘆得慌,我不了解你。如果一个人在你旁边躺了十年没有卸过妆,是不是挺恐怖?你没有看明白嘛。
十年,以我的个性,可能很早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因为我相信没有一个人对于婚姻是不认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去登记,这个动作很神圣的,而且在婚礼上被问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灵魂拷问——生老病死,不离不弃。已经给了对方承诺,但是后面是一种空的、假的感觉——好像爱过,好像结过婚,好像生活了十年,都是好像。哇,我到今天为止都没有理解。他们一定有很多理由,可能还不愿意拿到镜头面前讲。
他们讲过一个停车场的故事,郭柯宇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声地跟保安讲话,章贺说保安错了,他必须要这样(才能快速地解决问题)。两个人的语言体系是不一样的。她说有一个饭店我们一定要一起去一次,菜很难吃,但老板娘的耳环很好看,但章贺就想问,你到底吃了什么。一个就是聊实实在在的,另外一个就想要去描绘氛围。两个人可能在底层是互相认同的,但是表层好像就合不在一起。
总之,十年是怎么过的,我不理解。郭柯宇说她爱的储蓄没有了,我也不能理解。
得靠细节和点滴来保护爱的储蓄,爱情最害怕的是,领证了或者确定关系了,就放那儿了,就像小孩子买一个玩具,三分钟热度,玩一玩之后放那里了,再也不会去看了。我觉得爱情不是这样的。爱情是需要不断去关心、呵护、交流的。
如何保护爱的能力不被消耗光?我觉得要健身,荷尔蒙要起来。身体不好的人,没有爱的能力。当你今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还会想爱吗?不会。有能力去爱的人,还是会保留动物的本性。荷尔蒙是一种冲动,拥有了这个能量,你再选择怎么去爱。
胡彦斌在节目中的手写信 图源胡彦斌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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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爱人》最后录了个番外,我见到了三对嘉宾。我告诉朱雅琼,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如果我是个女人,再过5年我会后悔。真心的。老王是一个极其真实的人,他的品质好是极其真实,不好是极其真实。
网上骂我骂得最多的就是我挺老王,说胡彦斌总是男人的视角——真不是。我评判一个人特别简单,首先就是他是否足够真诚。如果他的观点有缺陷,但足够真诚,那我觉得有救,还能聊;如果他不够真诚、不够真实,那聊都不要聊了,没有意思。
老王是个脚踏实地的男人,有传统的家庭思维观念,男主外、女主内。朱雅琼要一个童话般浪漫的爱情,她觉得实在的东西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哪怕我们今天吃一碗面,我们俩在一起,这种感觉都是浪漫的。老王是,我要给你最好的,你的人生不能只是这样,你要很安全,你要好好当个妈妈,我们的孩子要茁壮成长。他们两个完全错位了。
老王和朱雅琼有年纪代沟,蒙蔽了很多真实的现状,真的爱上了以后,发现对方身上最大的闪光点、你当初爱的东西,今天变成了你的负担,变成了最讨厌的。
什么样的交流是无效的?我认为是虚假的交流,不坦诚的交流。最后一期他们36问,最让我哭透的就是老王和朱雅琼,他们两个人聊得太透彻了。我相信只要男人聪明一点,他都不会像老王聊得这么透彻,他为什么不讲一些体面话?老王作为一个编剧,40岁的男人,他哄一个小女孩,说白了,不是分分钟嘛。我觉得他对朱雅琼极其珍惜,而真实,也是对自己的狠。
朱雅琼其实跟老王在一起活得是辛苦的,那个辛苦是老王永远是一个老师,我在你这里永远得到的是修改意见,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认可需要互相建立,而这个认可是信任、爱的基础,没有给那个土壤,它是长不出来的。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在老王身上是得不到的。
所以这一刻,我鼓励朱雅琼,你如果想好了,我也鼓励你去寻找你内心最想要的。可惜的是,再过五年、十年,你可能会发现外面能给你浪漫的人真的还不少,而给你踏实的人不多。踏实比浪漫更难得。浪漫是生活上的加分,而真实的踏实的生活是基本保证。老王是一个好男人,浪漫可以通过两个人的努力去创造。
我相信要找一个完全匹配的人蛮难的。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某一方妥协了,而你千万不要觉得那是你的能力,那是他的能力。
朱雅琼其实本质是在挑战老王永远不擅长的事情,比如老王觉得这样抱一下做作,但她一定要挑战,那好不了。比如,一个女孩天天说,你陪我去逛个街好不好,不能戴帽子,我们俩就手牵手在广场上走,秀恩爱。我受不了,何必呢?永远要挑战你不擅长的那一面,让你付出、让你内心受伤,证明你对她的爱,这种我受不了。
老王在爱上的确是疏忽的,在两个人的情感里,他永远都说儿子第一,但是他回想起自己所有美好和幸福的时间,全是和朱雅琼在一起。这个男人活得很悲情。他并不是说朱雅琼我不爱你、我不给你,而是他根本不爱自己。这是老王让我心疼的地方。他要先学会怎么爱自己,才能学会怎么爱别人。今天周末了,哪怕我单身,我去享受一会儿下午的阳光,十月的上海空气最好——这种东西他都没有,他就是写剧本。
如果我是朱雅琼,我可能会掏心掏肺跟老王讲,我不希望我的男人是一个只爱工作、不爱自己的人,人生一辈子,我们俩一起生活,我应该要让你爱上自己、爱上生活、爱上我。他的字典里没有这一页。我如果是他另外一半,我一定会帮他补这一页,补完以后他真的是个好男人。补不上就真的补不上了。
我一直在为老王说话,真的不是故意,老王很多的点我都懂。不为外界一切因素所影响、坚持自己立场的人,我打骨子里喜欢。老王一开始在里面格格不入,最后所有人理解了他,他没有变过。一群人在一起聊天,你会发现大部分人都会看别人脸色,听别人讲话,改变自己的策略、态度。一个成年人,想要讨好太容易了,给体面太容易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再见。但如果你不认真,输的是你。很少有人有机会这么打开的,我喜欢老王和朱雅琼这一对就是在这里,他们两个人聊得太透彻了。想到就有点难受。
图源《再见爱人》节目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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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时代的父母爱情,有一种叫做结伴过日子,因为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成本比较低。我爸妈认识没多长时间,我爸说,咱们俩结婚吧,单位马上分套房给我。就一句话,我妈就像中了魔一样,好!就结了。但是他们两个非常幸福。
我们这个年代不是的。现在的年轻人是我可以活得很好,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婚姻、爱情增加了我们的生活成本,而不是减少。那怎么办?还不如自己过,愿意在一起变得更难了。
当一个通告摆在你面前和一段感情要轰轰烈烈发展的时候,你怎么去选择?大部分人说可以平衡,但艺人不能平衡。谈恋爱要时间,我给不了时间。其实也做了取舍。难道我不想恋爱吗?不是的。我认为到了一定年纪以后的爱情是需要努力的,你需要出击,要把握机会,要给自己营造机会,如果等天吃饭,不靠情分靠缘分,不行。
小时候的爱情是冲动,看直觉。现在的爱情,目标是非常清晰的,就是我想有个家。这就是我当下的爱情观。爱情不能持续的燃烧,就像人一样一直发烧脑子会烧坏的。人在成长后,心态有所变化,情感是需要慢慢熬煮的。一个人对你的重要性,取决于他/她在你人生中出现时间的长短。短暂的爱我不需要,短的东西不值得花时间,只有持续的、长久的、永恒的东西值得花时间。在爱情和工作上都是这样。
在爱情里,我不是个太好的男人,也不是太坏的男人;我最大的敌人就是工作。过去以为自己可以平衡得很好,其实并没有做出取舍,时间就 24 个小时,到底是给爱情还是给工作?事实还是给了工作。但我相信一个工作狂如果愿意割舍工作,为对方付出,那是真的爱上了。
今天的我和过去的我一定不一样。本质是你的底线,认知是你的上线,认知改变的是选择,认知变了,选择也会不一样。回望过去,到底做得怎么样,我觉得还挺好的。有遗憾吗?有的。
人的心是被撑大的,工作、家庭、爱情、友情,综合起来,让你的心脏变大。做艺人,创业,从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到后来的单亲家庭……都在不断地历练我。我走到今天,是因为学会认输、放手,有些事没有必要说破,你要想代价是什么。你都要整得明明白白,最后就真的要累死了。在亲密关系里,也不要去试探人性的底线。这是我对自己讲的。太多血淋淋的现实。
我也完全没有自我怀疑过,非要说怀疑——我到底还会不会谈恋爱啊?这是我最近问自己的。我感觉我不太会谈恋爱了,不知道怎么开始。如果我真的遇到一个女孩是我喜欢的样子,要怎么去认识她呢?怎么开始谈恋爱呢?我真的有点不会了。
不过,以前我只有爱的勇气,现在也有结婚的勇气了。原来觉得,不行我们可以分,也不需要承担责任。而婚姻是共同体,你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甚至哪一天你们离婚了,你愿意买单。
我跟一个朋友聊天。他说什么婚前财产、婚后财产,应该怎样避免婚后财产流失,律师可以帮你规划的套路……啪啪讲一大堆,讲完之后要给我推荐。我说我不要。我如果有勇气去结婚,内心就是要让自己去承担这些责任,如果输了,就是要按照这个游戏规则来。不要用你认为特别聪明的技巧去规避,既然在结婚前你已经有了这样的思考,其实增加的是你结婚的成本。你能不能担当和面对,才是你要不要结婚最重要的原因。这个能力是我新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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