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丨王光美旧照

前言

“对外公后代的无私帮助，使我们对光美奶奶的博大胸怀肃然起敬。”2006年王光美去世之后，毛主席的外孙女孔冬梅写下文章悼念老人。

2004年的初夏，王光美嘱咐儿子刘源促成了一场特殊的家庭聚会，席间毛主席和刘少奇两家三代人相聚一堂，把酒言欢，正如毛主席留下的著名诗句中所描绘的一般：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我又和同志们在一起了！”

“刘少奇需要看病时，有医院的医生护士出诊，药品从保健药房发给。”1967年伊始，周总理和中央办公厅给北京医院下达一条原则，确保刘少奇在生病之后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次年6月，刘少奇受凉感冒，虽然只是一个小病，但由于当时刘少奇身体虚弱，治疗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

图丨毛主席与刘少奇在天安门城楼

随后刘少奇的病情逐渐加重，医生经过检查之后初步诊断为肺炎，医院立即派了一名护士住在家里进行护理，医生经过会诊研究之后将刘少奇的情况上组织上汇报。随后汪东兴向医院传达了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指示：

“要千方百计给他治病。”

当时周总理派他的保健医生每天到医院了解刘少奇的情况，医院按照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指示，请来中南海门诊部医生和上海的知名专家，一同组织医疗组对刘少奇进行会诊治疗，七次从凶险的肺炎中将刘少奇抢救回来。

1969年10月，按照中央的指示，将刘少奇疏散到开封继续接受治疗，中南海派医生和护士携带药品一直护送过去，将刘少奇安排妥当并留守了一段时间之后，移交到当地的医护人员手中。当时刘少奇不堪病痛折磨，经常会攥紧拳头或者乱抓，医护人员就拿了两个塑料药瓶放在他手中，希望能够减少他的一些痛苦，久而久之药瓶被捏成了“葫芦”状。

图丨刘少奇与周总理

11月11日晚，刘少奇再次发烧，体温一度接近40度，到第二天凌晨6点45分，刘少奇没有留下什么话，离开了他奋斗一生的祖国和人民。两年之后，刘少奇的妻子王光美再次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孩子们，当时距离刘少奇去世已经整整十年。

与孩子们重逢更加让王光美不舍得他们离开，每天孩子们轮流陪伴母亲，似乎有永远也说不完的话，有一次刘爱琴来看望继母王光美时，拉着她的手哭着说对不起，当年自己不应该不喊她妈妈，请王光美原谅自己。王光美欣慰地笑了笑说：

“我还真不记得了。”

图丨王光美与刘少奇合影

王光美和孩子们重逢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刘少奇的事情，当时她多次给中央写信，希望能够寻找到刘少奇的骨灰，为刘少奇办一场追悼会。王光美还带着儿子刘源拜访陈云，询问关于刘少奇事情的进展，陈云告诉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家这么多年写给我的信，一封都没有丢，都在这个抽屉里。”

有了中央领导的话，王光美放心了。1979年的农历除夕，王光美受邀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春节联欢晚会。当王光美带着孩子们走进会场时，许多人都认出了她，和她握手拥抱，亲切问候。激动万分的王光美向大家深深鞠躬表示感谢，大声地对大家说：

“我又和同志们在一起了！”

“是喜事，是胜利！”

自从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之后，王光美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希望他能够早日安息。1980年中央对刘少奇的事情进行讨论并做出决定，当天晚上王光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焦急地等待着，当新闻播音员说出“刘少奇同志”那个曾经熟悉的称呼时，全家人立刻欢呼起来，王光美喜极而泣，多年的盼望终于到来了。

图丨王光美与刘少奇解放前留影

5月13日上午，王光美在中央同志和孩子们的陪同下来到郑州，当她走出机舱看到外面前来迎接的当地领导时，王光美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随后慢慢走下了扶梯。下午三点，省委领导陪同王光美一家人来到开封东郊的火葬场。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王光美一下车就急忙向火化室走去，她和子女们看了看火化的炉子，还围着火化炉走了一圈，询问工作人员当时火化刘少奇时的情景。当时王光美表情肃穆，没有掉一滴眼泪。

离开火葬场之后，王光美一家人又在陪同下来到刘少奇临终前居住过的地方。当王光美一踏进刘少奇当年住过的那间屋子时，一眼就看到在空荡荡的木床上放有两个枕头，那是刘少奇在这里唯一留下的遗物。王光美再也难以控制情绪，抱起枕头泪如泉涌，孩子们扑到床边大声痛哭起来，在场的同志看到此情此景，无不感动落泪。

图丨王光美与子女悲看刘少奇生前用过的枕头

据王光美后来讲述，这两个枕头是当年西哈努克送给刘少奇的礼物，刘少奇一个拿来做枕头，另一个在他右肩痛的时候用来垫手臂。王光美随后走出屋子，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询问了一下当时刘少奇在这里的情况后连声说：

“不要怪他们，不能怪他们。”

次日下午1点整，河南人民会堂举行刘少奇同志骨灰迎送仪式，在阵阵的哀乐声中，1500多名各界人士怀着沉痛的心情，在刘少奇的遗像前默哀致敬。迎送仪式由省委书记主持，王光美在会上作了讲话：

“今天，我们把少奇同志的骨灰接走了，但是，少奇同志作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将永远跟同志们在一起，跟河南人民在一起。”

图丨王光美接过刘少奇同志骨灰盒

省委相关的负责同志在哀乐声中将骨灰捧交给王光美，王光美悲痛地将脸紧紧贴在骨灰盒上。仪式结束之后，刘源捧着父亲的骨灰盒与全家人一起走出会场，登上了前往机场的灵车。上万名干部群众站在灵车前往机场的道路上，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与刘少奇依依惜别。

在刘少奇的骨灰接回北京之后，刘少奇治丧委员会发出公告，将在两天之后举行追悼大会，深切悼念刘少奇同志，同时全国上下各单位降半旗致哀，停止娱乐活动一天。刘少奇追悼会定于万人大礼堂举行，这是人民大会堂建成之后的第一次，同时万人规模也是第一次。

5月17日刘少奇同志追悼大会隆重举行，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各界代表一万余人出席了此次大会，在悲壮的哀乐声中，上万人低头默哀，行礼鞠躬，邓小平代表中央致悼词。在隆重的《国际歌》中追悼会结束，党和国家领导人依次同王光美一家人握手哀悼并慰问，邓小平握着王光美的手说：

“是喜事，是胜利！”

图丨刘少奇追悼大会

在治丧过程中，很多人提出应该将刘少奇的骨灰保留，王光美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表示要尊重刘少奇生前的遗愿和嘱托，将他的骨灰撒向大海。刘伯承得知这一消息后主动向中央请愿，希望能够将撒放骨灰的任务交给海军执行，表示人民海军必将以强大阵容和整肃队列满足故人和全国人民的心愿，组织上经过讨论后同意了刘伯承的请求。

5月19日上午，西郊机场举行了简短的送骨灰仪式，王光美悲伤地站在舷梯上，刘源手捧骨灰盒，高举过头顶向前来送行的中央首长和群众代表致谢告别。十点整专机在青岛机场落地，刘源怀抱骨灰盒，其他子女手抬遗像花圈，和王光美依次走下飞机，当地领导面对遗像、骨灰盒默哀行礼，以飞机为背景拍照留念。

从机场到海军码头的道路两旁，站满了佩戴白花的群众，大家在几个十字路口高喊：“向国家主席刘少奇致哀！”“向王光美同志致敬！”，王光美眼含热泪摇下车窗，将身子探出车外向群众致谢。

图丨王光美率子女将刘少奇骨灰撒向大海

在500多名海军官兵的迎接下，刘少奇的骨灰按时登上了101驱逐舰，所有上舰的人都在胸前佩戴白花。11时舰队准时启航，放哀乐、鸣礼炮之后，青岛港内大小船舶拉响了汽笛，表示对刘少奇的哀悼。

当舰队驶出青岛港湾的时候，四架银色战斗机低空飞来，在舰队上方盘旋了几周，然后护航前进。一个小时之后舰队到达预定海域，经过王光美同意，全体登舰人员在哀乐声中肃立默哀，王光美从骨灰盒中取出骨灰袋，深情亲吻后紧贴在胸前依偎，然后缓缓打开骨灰袋，捧起一把骨灰，将它们撒向了大海。

“你们都是我的儿孙”

晚年时候的王光美很少应酬，几乎不到饭店请客，2004年在李敏和李讷两姐们登门看望过自己之后，王光美就一直惦记着要回访他们姐妹俩，由于身体一直不好，走不动路，便交代刘源说：

“你组织我们两家聚一次吧，早点准备，这是两家的聚会，不要麻烦秘书和别人。”

图丨毛主席、刘少奇两家三代人欢聚

在母亲的催促下，刘源打电话约请毛家人，确定了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参加聚会的除了王光美和儿子刘源、女儿刘亭亭，还有毛主席的女儿李敏、李讷，女婿王景清，外孙女孔冬梅，外孙王效芝。

当李敏一家人来到约定的聚会地点时，刘源早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见到李敏之后，刘源亲切地称呼她为“姐姐”，并扶着李敏落座休息。李讷夫妇到了之后，刘源又赶忙上前招呼，刘源向来将李敏、李讷两姐妹看作自家大姐，多年来交往密切。

后来刘源前往河南工作，曾经多次看望过李讷，还给她带去了当地的土特产，李讷将毛主席送给他的一件精美玉莲蓬作为回赠，一直被刘源珍藏留作纪念。李讷到三峡参观时，听说刘源正在这部队在工地，便托人给他捎去口信。

图丨李讷、李敏分坐王光美两侧

刘源第二天便赶到长江大桥边迎接，两人见面握手拥抱，姐弟之情溢于言表。李讷打趣地说以前自己最喜欢的小源源，现在都是将军啦。刘源接话说大姐才真漂亮，过去和现在都一样。一阵欢笑过后，刘源看着眼前的长江对李讷说：

“将来我们建成世界第一的大坝，一定要将毛伯伯的两句词写在上面：‘高峡出平湖，当惊世界殊’！”

正当这对姐弟回忆往事的时候，王效芝风风火火跑进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刘源话题一转，问李讷说，冬梅不相信自己参加过她的婚礼，问她还记不记得。孔冬梅较真地说当时的照片上怎么会没有刘源叔叔呢？李讷笑着解释说：

“当时他才8岁，还没有屁股高呢，就是照相也照不见他的影儿呀！”

图丨王光美与李敏母女合影

在满堂的欢笑声中，王光美在女儿的搀扶下如约而至，尽管身体抱恙，但王光美还是坚持赴约。李敏和李讷两姐妹赶忙迎上去，紧紧地握住了老人的双手。与王光美同来的还有一位刘家的老保姆“赵姥姥”，在刘少奇去世之后，刘家的孩子多亏赵姥姥的照顾，才度过了那一段艰苦的岁月。

两家人到齐之后，大家相互问候，其乐融融。在入席坐定之后，两家人频频举杯，祝愿王光美和赵姥姥两位老人健康长寿，李敏和李讷对于王光美的身体和生活极为关心，王光美微笑着对她们说：

“你们俩身子都弱，年纪也不小了，要多注意才是。”

图丨王光美与邵华一家合影

随后王光美向姐妹俩举杯，希望他们多保重自己的身体，然后转过头对全场最小的孔冬梅和王效芝说：

“祝孩子们有出息！现在我是这两家唯一的长者了，你们都是我的儿孙，你们一切都好了，我才能放心。”

紧接着王光美又问起毛岸英一家人的情况，说自己在报纸上看到毛新宇生了个儿子，非常高兴，希望能找个时间和他们见见面。席间两家人漫无边际地热烈讨论着，刘源起身将王效芝拉到王光美身边说：

“您看，他是不是越长越像毛伯伯当年戴八角帽的那张照片？”

图丨毛主席戴八角帽照片

王效芝一听连忙摆手说不像不像，刘亭亭接话说：“不是不像，是你想像不敢像吧？”大家一时间大笑起来，将目光都聚集在王效芝身上，和印象中毛主席的伟人形象做对比。刘源和王效芝叔侄俩一边聊天一边推杯换盏，很快就已经到了微醺状态。孔冬梅不时抓住两人的口误和咬字不清调侃一番，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毛刘两家三代人的聚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两家人都尽兴而归。李讷和李敏在席间兴致盎然，始终面带微笑，不时插上几句，王光美期间没说太多话，只是慈祥地看着孩子们，看着他们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携手前行。

“要干，就实实在在地做些工作”

对于毛主席，王光美始终保持了由衷地崇敬，她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自称是“毛主席的学生”，晚年时候在她家里客厅的正墙上，还一直悬挂着当年毛主席来看望她们一家人的合影。对于刘少奇的女儿刘涛，王光美选择的原谅，刘涛后来非常感激王光美的宽容：

“妈妈总是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她是在用她的母爱来温暖我的心。”

图丨王光美走访贫困母亲

王光美性格上的豁达，对往事的宽恕和宽容，给她的晚年生活带去了内心的无比安宁。1995年国家计生委主任彭佩云给王光美写信，希望她能够加入到“幸福工程”的公益活动中，这项活动以救助贫困母亲为目的，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同志挂帅，大家一致向请王光美出马。

彭佩云很早便和王光美相识，两人关系也不错，但至于王光美是否愿意接受，彭佩云心里也没有把握。当时王光美的健康出现了很多的问题，重新出来工作之后，对于一些挂名的职位她能推则推。

在发出信件几天之后，彭佩云接到了王光美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中王光美爽快地答应了彭佩云的请求，表示自己愿意义务做一名打工者：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不搞名誉的，不任虚职，要干，就实实在在地做些工作。”

图丨王光美为“幸福工程”题词

王光美的话令彭佩云非常感动，她没想到这位年过古稀的老大姐还愿意身体力行，为国家和人民做实实在在的一线工作。1月18日，王光美正式走马上任，开始为救助贫困母亲而到处奔走呼吁，她率先带头将政府给她发放的2000元过年钱全部捐给了“幸福工程”。

2月28日，人民大会堂正式启动“幸福工程”启动仪式，作为组委会主任，王光美在会上作了发言，以一个普通母亲的身份向全社会发起呼吁，希望大家都能够为贫困母亲摆脱贫困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会议的场面非常热烈，很多人响应王光美的号召，当场慷慨捐款。一位来自大连农村的女士甚至直接将两万元现金交到了王光美的手中。王光美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说：

“我从没拿过这么多钱，我替贫困母亲谢谢你。”

图丨王光美与彭佩云出席“幸福工程”义演活动

“幸福工程”这一项工作，王光美一做就做了10年。2005年王光美因年事已高，辞去了组委会主任一职，但她仍然牵挂着这一份晚年的事业。在“幸福工程”十周年之际，人民大会堂举行了庆祝大会，王光美坐着轮椅赶到了会场，当时她已经无力讲话，只能向大家挥手致意，感谢大家的支持。

次年七月，王光美病危，当时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看着女儿刘亭亭，希望女儿能够读懂自己的心思。刘亭亭走到母亲身边，安慰母亲说：

“妈妈放心，‘幸福工程’的事我一定帮你做下去。”

听到女儿的话，王光美牵挂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她吃力地向女儿抱拳作揖表示感谢。刘亭亭扑到母亲身上紧紧地抱住，眼泪夺眶而出：

“您别这样，我承受不起，‘幸福工程’是您做的事情，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图丨王光美为“幸福工程”捐款

“幸福工程”这一项公益活动，在王光美的支持下，十多年中救助了贫困母亲及家庭15.4万户，累计投入资金3.1亿元。在王光美去世之后，一位从新疆赶来的脱贫母亲对着王光美遗像深深地三鞠躬：

“感谢王妈妈，我相信您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一定也在凝望着天下所有的贫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