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卷

来源|婆媳关系与婚姻ID：wanwanr1314

孩子越来越大，我的冲劲却越来越少。感觉繁华尘世已没有属于我的江湖，努力将一份淡泊归于沉静。

有时候我不禁在想，我应该是老了。

我虽然懒散，但却欣赏一种人，无论任何时候，都努力着、挣扎着、扑腾着看向上面的人。

柚子是我搬到这边两年多，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之一。

柚子有股子很多女人没有的侠肝义胆，她说话做事直来直去，不藏着不掖着，是我喜欢的那种性格。

送完孩子上学刚返回，就收到柚子的微信。

她说在我家门口，让我赶紧回来。打电话问她出什么事了，她说没事。吓得我以为出啥大事了，平时10分钟的车程，我愣是用5分钟赶回来。刚到就看到她低着头用力的踢着我门口一棵大榕树。

我好气又好笑：“树招惹你了？”她抬起头看到我，说赶紧回家，气死我了，不找你聊聊我能憋屈死。刚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她自己拿起来一个苹果，泄愤一样的狠狠咬了一口说：“孩子爸爸最近对我意见可大了，他想同房，我累想睡觉，他就把内裤套在我头上。我不想晚上和他吵架，孩子们都在家里，就把他内裤扔地上，他又抓起来扔我脸上……”

什么？这特么是正常人干的事？不得不说，有的人脑子可以藏得下世界万物，有的人脑子却装的是屎。

他老公生气，是因为他信用卡欠了一屁股债，让柚子给他钱还信用卡。柚子说：“家庭日常开支，包括孩子全部开销都是我掏钱的，他欠债款项支出去向我不追究已经给他脸了，凭什么让我给他还债？！”

为此俩人吵闹几个月了，她老公每天喝的醉汹汹的找她麻烦，前天应该是急眼了，就发生了那么一幕。

柚子老家在四川一个非常闭塞的农村，她说：“你不知道，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有多兴奋。不是因为终于考上大学了，而是终于能够逃离这个家了。那时候我就想着，无论将来过的好坏，绝对不会再回去老家，我终于逃离了这个只有无尽冷漠令人绝望窒息的地方。”

柚子每次提起她的父母，浑身上下就会被悲凉笼罩，那是从内而外透漏出来的悲伤，逆流成河。

她第一次和我唠叨她娘家的时候，对我说：“和你说这些干嘛？你这种泡在蜜罐里像小公主一样长大的女人不懂那种绝望。” 我没办法安慰她说自己感同身受，我一直觉得感同身受是个挺虚伪的词，针没扎在自己心上，自己是感觉不到疼的。

我所了解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的关系，是建立在我所学专业，用这部分知识弥补的。说白点，我只懂理论，真正的感受只有心疼和同情，再多就假了。但是我知道，在别人的理想是好好生活的时候，而她的理想，只是想好好活着。

柚子家里姐妹四个，还有一个弟弟，她在姐妹中排行老四，父母盼男孩生了一个又一个，本来就穷，越生越穷。

大姐刚出生的时候，她爸爸还算正常，毕竟是第一个孩子。那时候虽然也说计划生育，但是没有专门立法，没现在那么严格。农村头胎是女孩的话，是允许生二胎的。所以，大姐是家里唯一一个享受过父爱的孩子，虽然那点父爱少的可怜，但毕竟有。

二姐出生以后，她爸爸全家对她妈妈有了怨气，奶奶也开始冷言冷语：“看着屁股大，其实是个水货，儿子都生不出来。”她妈对她爸爸和奶奶的阴阳怪气只能忍气吞声，二姐一岁不到就怀孕，生了三姐。

三姐出生以后，她爸爸和奶奶对他妈已经绝望到底了，那时候食物稀缺，家家户户填不饱肚子，她家更甚，接二连三生孩子，雪上加霜。

孩子刚满月，她奶奶就趁她妈出去干活的空档，偷偷把她三姐抱去给了一个不能生养的亲戚。等到她妈干完活回来，孩子没了。任凭她哭她求，奶奶终究没有告诉她孩子在哪里。

甚至还理直气壮告诉她：孩子我送人了，要回来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生下儿子，我就告诉你送哪里了。不生下儿子，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意思是，生不出儿子，想知道女儿的下落，没门。就算天黑了，也不要胡乱做梦。

那个年代很多农村的女性，是没有反抗意识的，封建思想深深地刻在骨子里，连她妈妈自己都觉得没有生儿子对不起婆家。所以对老公和婆家的刁难，忍气吞声毫无怨言甚至有点心虚。

她努力把自己当成黄牛，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活来弥补自己没有生出儿子的亏欠，努力的把自己当做一个生育机器完成这项使命。

她妈怀着她的时候，怀孕反应和前面几个都不一样，全家人都觉得这个肯定是个儿子。

等她哇哇落地，奶奶跑进屋子第一件事是翻开包着她的破布扯开腿看看有没有多出来的那块肉，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家里从此鸡飞狗跳。

而她之所以没有被送人，好像是当时的村主任说了话，别再做这种丧良心的事。

在当时的农村，村主任是人们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了，说话还是有威信的。就这样，她在这个家里留了下来，也见证了所谓亲人最丑恶的嘴脸。

连续生4个女孩，她爸爸开始绝望了，开始嗜酒，醉了就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穷，家里只有两间房子，奶奶和大姐住了一间，她和二姐跟父母住另一间，中间拉了一块破床单隔开，木板架了一个小床。

最开始的时候父母的房事还避着她们一点，从她出生以后，爸爸连避讳都没有了。

喝多酒打她妈，打完不管她和姐姐在不在，不管几点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不管那块破床单有没有拉起来，她爸爸都顺手解开裤腰带按住她妈发泄一通。

二姐比她大三岁，每次这个时候，姐姐就用手捂住她的耳朵，让她扭过身去，抱着她蜷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说：“卷卷，你不知道，在我的童年里，不知道多少次扭过头就看到我爸爸耸动的屁股和他身下妈妈流泪的脸。一直到我长大以后的很多年，我都觉得男人女人这档子事，是恶心的。”

我听的心疼不已。

有的男人就是有这种能力，他们让女儿不会爱，不敢爱，因为生怕爱上一个男人，会像自己的爸爸。

男欢女爱肌肤之亲，对有情人来说本应该是很美好的，但是，她却始终忘不了童年留下的阴影，以至成年以后，都不想靠近男性，本能的排斥。

慢慢，她妈妈对她们姐妹，也变的没有耐心。确切的说，爸爸对妈妈这种过分的指责甚至是羞辱，让她妈妈情绪开始变的不可抑制和崩溃。

她对她们姐妹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抱着她们哭，嘴里一遍遍说着“都是妈妈没本事”，坏的时候，就对她们推来攘去，甚至拳打脚踢。尤其对她，连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厌恶。

她妈妈把所有的焦虑、挫败、自责、羞愧、等负面情绪，和她爸爸对她所有的不好，都归根于她们。“如果你们是男孩，我用受这些苦吗？”这是后来她爸爸每次打完妈妈以后，妈妈再打她们的时候经常唠叨的一句话。

为了逃避责任和压力，她在努力的迁怒她们姐妹，努力的安慰自己：这不是我的错，是因为你们没有多那一坨肉，导致我受苦。

甩锅给她们，她心里会舒服点，她的内疚会少点，无助感会低点，就显得自己的错误没那么大，错的是别人，我无辜，很委屈。

心理学有一种防御机制叫投射，个性懦弱抗压能力差的人，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心理会很容易启动这种防卫机制，以便可以转移自身压力和过错。

以前有个读者和我说过她的事情。她没有固定工作，娘家人不愿意帮忙，婚姻又过不下去，想离婚舍不得孩子，问我的意见。

我记得当时和她说的是：离婚可以，不建议她要孩子。因为没有固定收入来源却要独自扶养孩子所面对的压力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特别强大的内心，当生活重担和孩子成长产生的问题同时袭来，情绪就可能崩溃。情绪崩溃就可能迁怒到孩子：都是因为你，我才这么辛苦。

所以每次有人咨询这种问题，我都会告诉她们可能会发生什么？要孩子就意味着责任。因为爱离不开孩子，最后也会因为压力，逼迫孩子离开。

柚子妈妈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她8岁。妈妈又怀孕了，那时候正赶上计划生育最严重的时候，当时农村因为某些人过份解读，为了计划生育强行拉孕妇去流产的都有。

她妈妈为了避免这种事情，东躲西藏，她们姐妹就和孤儿一样，饥一顿饱一顿撑了整整一年。也是在那一年过去，弟弟出生以后，家里气氛才缓和一点。起码，奶奶脸上有笑模样了，爸爸也不再继续喝酒打人了。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超生罚款。可是，家里山穷水尽了。说的清新脱俗点就是：雨后的泥土更加松软清香，就是有点黏牙。

柚子说：“也就是这一年，为了彩礼钱多点，大姐被他们嫁给了山后面的一个鳏夫，30多岁，又黑又丑。那年，我大姐15岁。大姐出嫁那天，我看到我妈哭了，我那会很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想笑，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看到她哭，她妈妈喃喃自语：“这是命，认命吧”柚子和我说，也是从这件事以后，她才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凭什么认命？来这世间走一遭，怎么都得看看，这重重大山外面，到底除了沧桑，有没有光芒存在。

柚子考上大学以后，家里人本来不想让她读了，用家里人的话说，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读完书有什么用？还不都带去别人家里？她是跪着求父母的：“你们只需要给我出一个学期的学费，再以后我不用你们花钱，以后我赚钱了肯定报答你们……”

那也是她第一次走出重峦叠嶂的山脉和闭塞的山村，坐在汽车上，看着道路上车来车往，舞动的小草，绽放的花朵，她觉得她迎来了重生。

经历了半工半读上学的艰辛，毕业时总算因为各项成绩优异应聘到一个好的公司，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虽然每个月工资都要寄一半回去给家里，但她是生活总算是彻底变了样子。

然而童年留下的阴影，即使工作再出色，都不可避免的对她造成很深的影响。她不敢谈恋爱，也不会谈恋爱…

大山里走出来的川妹子，娇滴滴的外形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质，如空谷幽兰亭亭玉立，吸引人，却不忍采摘。她老公就是被她这种气质吸引，不怕死的撞上来了。

不可否认，穷也会给人很多后遗症，比如，对财富和权利的极度在乎和向往。她老公的爸爸是某单位一把手，婆婆也是公职人员，在我们这里，当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家里人那时候开始催她结婚，她说，我如果不自己找一个，说不定就又会被我爸他们打包送给哪个老光棍换钱了。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男人结婚，这个撞上来的官二代是个很好的选择。

当时只考虑现实，压根没有时间观察他本人的性格和品行。柚子说：“我当时想的可简单了，觉得家庭好的人，出生优越的人肯定教养也好，不会像我爸爸那样，目光短浅，素质低下。”

结婚以后才知道，这个对于我来说，相当于“豪门”的家庭，哪有那么好融入？因为父母和家庭关系，公婆一直都是看不起她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生下他们家的长孙，生活不知道会有多艰难，公婆退休前的一地鸡毛不足为外人道。

也是结婚后才知道，他老公就是个被父母宠坏的窝囊废，能力有限脾气暴躁，爱面子还装大。

父母退休前靠着父母蒙荫，单位人还给他点面子。公婆退休以后，他的路越走越窄，回家就和老婆孩子撒气，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公

公婆也是退休后，看清了人走茶凉，才看到了儿子不如他们想的那么优秀，对她态度才开始改变，才真正接受了她这个“寒门”媳妇。

多少次她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拼尽全力走出原生家庭，转眼又掉进这种的坑里。她苦笑着说：“难道真被我妈说准了，这就是命？”

因为自身缺少爱的能力，对于破碎的婚姻更没有主动修复的能力。

好在，她真的是个内心强大的女人，这也是我很欣赏她的地方。

自己深切的明白父母的婚姻对孩子将来的影响，所以她努力做一个好妈妈。当着孩子的面，随便男人怎么折腾。

更不想因为自己的选择让孩子失去完整的家庭，既然如此，那就努力赚钱吧。

几年前，有大学同学找她一起合伙，开一家火锅店。她知道，同学找到她，一方面是她的能力，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公婆。

虽然退休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豁出去那张脸还是比一般人有用。于是她和公婆谈判，说家庭，说她老公，说孩子，掰开了揉碎了分析未来利弊。

后来她公婆也确实同意了，因为他们也看到儿子能力有限，于是便真的豁出去剩余的脸面为她张罗，跑前跑后，打点关系。

这几年，火锅店连续增加了两家分店，生意都不错，她说：“这大概是我嫁给他最大的收获了。起码，我有能力给我的孩子好点的生活，不至于像我妈一样，男人不体贴没有安全感，还一无所有，只会崩溃，不至于让我的孩子像我一样，童年是黑色的”

虽然没办法幸福，起码，结婚一场，有所得。他们夫妻虽然时不时的闹腾一场，但是她现在工作顺利，事业有成，生活条件优渥，孩子可以上好的学校，有好的资源培养孩子。

除了没有爱情，好像什么都有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我们没办法去评价别人的选择对错与否，值得与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柚子最常对我说的就是：“卷卷，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我问原因。

她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的笑容吸引了，那种一看就是生活幸福的人才有的笑容，由内而外都是甜甜的味道，这是我一直渴望，却从来都得不到的东西。而我虽然现在什么都有了，但是注定我的一生，是个悲剧”

不禁想起和她的相识。

三年前，买了这个房子以后就把装修承包给装修公司，我要回去原来的城市，没有时间盯着。临走之前，我买了一些花和点心，拜访我挨的最近的几户邻居，因为装修垃圾加各种打钻的声音，比较扰民，提前和大家说声抱歉，其中就包括柚子家。

我搬过来以后，她就经常主动的和我打招呼，看到我会停下来聊聊，她说：“家里的事情，我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邻居们都不知道。但是就想对你吐露心事打开心房，因为想靠近你，喜欢看你笑，就想着，和你成为闺蜜，你对我笑，我的生活里也有光了…”

每次听她这样感慨，都打趣她：“你别这么肉麻，你是不是提前打听到我的职业，想咨询问题又可以不花钱才往我身边蹭？但是，职业规矩：不回答熟人咨询，你计划失败了。”嘴里闹着，但是心里酸酸的。

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如果有来生。

愿你真的像树苗，依然正直，情绪稳定光明磊落。

像草，依然能苦中取乐，感恩生命。

像你自己，依然遇到挫折坚定不移，面对理想充满自信。

也希望同样受原生家庭伤害的女性朋友，愿你有机会给自己的人生做主！

努力让自己有力气为人生负责！熬到你不屑再埋怨，有能力保全自身！

咽自己的泪，尝自己的血，扛自己的梦，勇敢前行。

作者：路卷：期刊写手，专栏写手，一儿一女双宝辣妈。看纷扰世间事，写平淡自己心。转载请联系授权婆媳关系与婚姻（ID：pxgxyhy）原创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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