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喜欢把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称为“职场初恋”,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这份工作可以算作我正式意义上的“初恋”,并且我们已经“相恋”了两年多。时间的堆叠会增加感情,也会磨掉热情。
“一想到我还要工作30年,我感觉我的人生不那么快乐了。”这是某天,我去洗手间突然蹦出来的想法。
工作这两年,感觉自己就像海绵,每个毛孔都是饱满的,极力想要向外吮吸,渴求得到新的养分。两年的时间,让我从一个职场“初恋者”,变成一个职场半新人,依旧觉得自己没什么阅历,但也深刻感受到往来离去的变动之大,永远会有比你年轻的人走或来,也永远会在垂头丧气过后变得元气满满。
所以,有时候觉得年轻这个东西真好,可惜它不值钱。没有讨价还价的能力和底气,也少了点深谙世故的机灵。两年时间,我对我的工作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失望,除了有做不完的工作任务,加不完的班,永远没有办法画上句号的“deadline”,还有偶尔那少得可怜的觉得没办法与自己的付出对等的稿费,其他都还好。我依旧觉得这份工作挺有意思的,也感恩在工作上遇到的一些同事和合作伙伴。
但还是不得不说,我变了。我没办法像刚入职场那样毫不在意,不在意工资水平,只觉得可以学到东西就好;没办法不在意工作压力,傻傻地认为“能者多劳”。
从顺从到反叛,我不是仗着自己已经有了两年的工作经历了,而是开始觉得自己不能总以一个“新人”身份去审视周边一切,开始思考“往后的几年自己想要变成什么样,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过什么样的生活”,会想着是时候该向白纸上面画东西了,不能总是一味满足于白纸的单纯和可塑性。
我常常在熄灭办公室最后一盏灯的那一瞬间思考: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在无数次灯光熄灭的幻影里,我捕捉到了答案:工作的意义就是钱。
可能有人觉得好俗气哦,但是实在抱歉,我已经没办法很违心地说出那句:“我工作是为了梦想。”如果说了的话,我觉得会破坏了那一池子的纯净的。
“梦想”在我心里,是很神圣和美好的。我自知,这份工作是我喜欢的,我会尽力、用心把它做好,但它好像也还不足以被称为“我的梦想”。我并没有贬低我这份工作的意思,只是在日复日一日的加班、赶进度之中,我愈加笃定“一个人在追逐梦想的时候是什么的样子。”
他绝对不应该是,像我这样,会埋怨任务太重,会觉得付出与收获不对等,会计较自己把身段放得太低。而这份工作于我似乎还没有如此亲密而深刻的感情,也许也和我自己有关。
我常常是一个把工作和生活以及其他种种分得很开的人,这就导致我没办法把工作当成我的“唯一”,但凡它窃取了我太多其他时间和空间,我就会衡量与反思。梦想是不问值不值得,但工作是要计较这些的。
我突然想起我以前写过的一句话:“比起赚钱更重要的是赚眼界。”现在回头看,我并不质疑这句话,虽然我爱钱如命,可我依旧觉得眼界、价值、前景比钱还让我着迷。不过,两年之后的我,也不得不为这句话续上后半句:如果连钱都不愿意给的公司,大概也提供不了什么眼界。当然给钱的前提是,你得有拿钱和开眼界的能力或才华。
目前为止,我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这样的附加价值,我现在还在努力探索,相信会有的。
最近“打工人”这个词很火,同事和我调侃,说我们是比“打工人”还惨的“包身工”,其实私底下,我们还有很多称呼自己的外号,比如“格子间女工”“文字批发商”,自嘲的背后,其实是自我疗愈。
工作这两年,心态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从最开始的“我和工作谈了场甜甜的恋爱”到现在的“打工人”也好,“格子间女工”也罢,一半梦幻,一半破碎吧。梦幻的是,在这两年,这份工作本身的确没有让我有过厌倦,或者巨大的焦虑的时候,也没有像北岛说的“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那么严重,但的确碎过,它碎在凌晨十二点回家的路上,碎在“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无尽压榨中,碎在由加班加点拼起来的“年假”里和不敢生病的恐惧中。
它们大概也是很多“打工人”感到“梦碎”的时候。但无数“打工人”也清晰明白,无论去到何处,这种压抑与压迫都免不了,无论有多喜欢这份工作最后都会被眼前的琐碎和紧促所埋没,“打工人”的命运早就不是自嘲或者从一个火坑逃去另一个火坑能稀释掉的,而是整个大环境各类种种共同铸成的。
历史学家王笛说:“弱者在历史中没有话语权,我们需要去发现他们的声音。”若干年以后,当“打工人”从一个时下流行的梗变为一个过去式时,兴许会有人回过头来打捞属于我们这个时代场域的吉光片羽吧,弱者的声音到那个时候兴许能够得到真正的聆听,毕竟人都是习惯站在现在审视过去的。
“‘不想工作’与‘不得不工作’,就像一把双刃剑,悬于当代年轻人的头上,无法选择,没有退路。”当咸鱼,意味着没有口粮,难以饱腹;努力工作,又厌倦工作,想要更自由的人生,但手脚却被束缚得死死的。这样看来,前段时间流行的“摸鱼划水”“糊弄哲学”也许就是反叛精神没有完全磨灭的“打工人”对既痛苦又无法分割的工作进行的一场小小的试炼,他们一边在伤口狂欢式的撒盐,一边在伤口包扎之时发出“嘶嘶”的疼痛声。
两者矛盾的背后,是无声反抗,也是无奈接受。我渐渐明白,工作这个词语,也许本身就不讨人喜欢,不必对它抱有太大幻想,但我们应该要学会“在忙碌且沉重的工作里打捞快乐与闲适的片刻”。要不然,漫长的工作周期里,装的全是苦水、焦虑与压抑,多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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